日治時代的笑話，長什麼模樣？

昨天聽了 周書正 老師的「台灣百年老笑話」演出，分享 1930 年代，古倫美亞（Columbia）唱片公司錄製的「 #捌曲盤 」（黑膠唱片）笑話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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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子有三個：「 #絕無義之友 」、「 #青暝看花燈 」、「 #一女配三婿 」，因為版權關係（真是複雜），網路上都只有片段，今天能聽到現場的，真的機會寶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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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完和書正老師交流，收穫頗豐！這邊憑記憶做了幾個筆記，如有錯誤之處，還請指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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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治時代台灣的「笑話」基本上沒有 「Setup -> Punchlin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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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錯，日治時期笑話都是以「音韻、格律」的方式，製造出「妙啊！」的感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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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感覺，有點接近我們現在說的饒舌說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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例如「青暝看花燈」，講的就是瞎子、發展遲緩、駝背、老人、臭頭、喑啞人士打群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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裡頭全是講瞎子戳老人眼睛，老人打臭頭...妙語連發的押韻，100% 純天然地獄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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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者「一女配三婿」，賭徒王勝文把女兒重複許配給三個人，騙得三次聘金來賭博，最後輸個精光臥軌自殺；結果，三位先生來到王家，女兒出來解決這場騙局，方式竟是「猜燈謎」，誰最會猜，我就嫁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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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燈謎超級無敵長，故事約十五分鍾，燈謎體感有 7 分鐘左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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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正老師表示，唱片中猜燈謎這段，節奏非常的快，其實若在吵鬧環境下根本聽不清楚內容是啥，更沒時間給你去想，根本就是聽一個「節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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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治時代笑話，幾乎都是「 #音樂喜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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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時，說笑話的人手上也會帶把月琴，說說彈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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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月琴通常不會跟笑話疊在一起，而是說一段，彈一段穿插，或者整個故事說完了，用一首歌結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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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前單口界中，最接近這種形式的，是美國的 Kristin Ke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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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目前台灣音樂喜劇尚未見到這種充滿野台性的演出，多數仍然是「以歌為載體，詞為笑話文本」然後再加上「投影片」的精緻演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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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治時代，沒有所謂「表演場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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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仍無法考證，但很有可能，這些笑話就是在街邊表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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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是街邊賣藝，那「重音樂，輕文本」就非常合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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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街人聲鼎沸，那年代又沒有麥克風，根本沒人會屌你的「精妙文本」，必須靠月琴，充滿韻律的句子去搶路人的注意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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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較之下，現代單口喜劇是在美國電視台錄影環境，有封閉音場、舞台設計、觀眾注意力之下的產物，因此發展出精妙文本是理所當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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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見同樣是「說笑話」，傳統賣藝跟現代單口，本質上是不同方向，且很大一部分是由「環境」決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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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符合麥克魯漢說的「 #媒介即訊息 」，表演內容與傳達媒介兩者是共生關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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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究竟是誰定義了「笑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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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正老師表示，我們現在對日治時代笑話的認知，都是來自古倫美亞唱片公司的「 #笑詼 」捌曲盤，但這個來源有個很大的偏誤，所謂的「笑詼」，其實是唱片公司製作人定義下來的產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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實際上，當時的「笑詼」真的就長這樣嗎？還是是為了錄音才找人來寫的？很難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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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有可能，有許多笑話沒有被收錄進來，也許我們只看見當時的一小部分笑話樣貌，其餘的有待發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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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覺得這樣的說法很合理。比如，我總覺得當時的笑話不太可能完全沒有 punchline 轉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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例如日本落語的段子，至少在結尾時就會有一的大轉折，因此稱為「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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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者更古老一點： 「想君小時，必當了了」、「吾高帽一百，今止存九十九矣」、「八風吹不動，一屁打過江」等等這些故事，說起來雖然沒有結構整個翻轉，但也有一點 twist 的意味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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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如果當年說笑話都是街邊賣藝場景，這種「setup -> punchline」的工整結構會非常難用。因此也有可能這種幽默形式不會存於唱片，而存在於別種形式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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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美式幽默 」搞不好真有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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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次吵架風波中，最好笑的一點就是大眾都在罵單口演員的「美式幽默」，然後演員摸頭不解：「到底啥是美式幽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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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如果台灣人的幽默感，真是源自街邊說笑的「笑詼」傳統，那也許，我們真的可以說「setup -> punchline」這種工整結構是外來的「美式幽默」沒有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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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此每當有所爭吵，大眾鑄造出「美式」這樣的標籤貼在演員身上，那也可以理解。因為在大眾眼中，這的確是一種陌生的，難以理解的說故事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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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加上「美國」這種充滿菁英階級想像的國家，單口演員被冠上「高傲」的帽子，那也是順理成章了。

💡知識滿點，幹話連篇。訂閱《書不起》電子報，每週二晚上發信： chiukaun.substac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