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色的眼睛

1.眼睛

慶仔說：「如果你收集到七顆龍珠，你想許什麼願望？」

我們一起坐在水泥司令台上看著學校的紅土操場，放學後的學校空蕩蕩的。

不知道從哪裡跑來的棕黃色大土狗，在司令台下散步，很悠閒的的步伐，我想問牠：你是幾年級的，還不回家。

慶仔與我是同一年出生，同一個村子的死黨兼國小同班同學。每次去他家總是只有看見他的母親，他的母親身材嬌小，長像清秀。她看見我去找慶仔都是笑眯眯的熱情招呼我。

我媽不是台灣人：

慶仔這樣跟我說，眼神憂鬱。

他似乎對他母親外籍的身份，很是介意。但是我很喜歡慶仔的母親，她好溫柔是個好人。

他的父親我從未見過，慶仔說他的父親在外地工作，是蓋大樓的師傅，哪裡有大樓蓋他的父親就去那裡工作。

他說長大以後他也要成為蓋大樓的師傅，可以四處去看看，把大樓一棟棟蓋起來，以後我蓋一棟樓給你住喔！夏。

慶仔滿臉笑容的跟我說。

夕陽染紅了整個校園，燕子低空迴旋，我和慶仔懷抱著成為大人的美夢。

農曆九月是太子爺的誕辰，對村子裡來說是件很重要的事。村裡的大廟三靈宮主神奉拜的是三太子爺。每年農曆從八月份一直到九月初九為止，各地來進香的宮廟絡繹不絕，我和慶仔最喜歡每年的這個時候，因為廟裏早早就會請布袋戲團，歌仔戲團來表演。廟前的廣場會有兩團搭起的野臺，賣彈珠汽水的中年大叔會騎著墨綠色野狼機車，後座擺上木箱子，裡面會有白色塑膠小方桶，玻璃彈珠汽水就整整齊齊的集合在那裏。

年紀大約六十幾歲的老人家騎著腳踏車，講著客家話叫賣著粉紅色棉花糖，他手中拿著細細的竹籤轉著轉著，一顆飽滿的粉紅色棉花糖就從他手中變了出來。

晚餐之後，我對母親說我跟慶仔要去大廟看布袋戲。母親從口袋裏拿出兩個十塊錢給我，硬幣上是先總統蔣公的頭像。

「不要太晚回家啊，阿婆會罵人的」。

母親說：

大廟前的廣場布袋戲正演到高潮，藍白色服飾的大俠代表正義的一方，他揮出手上的寶劍一道白煙似的劍氣朝對方而去，面目猙獰頭上長著兩隻犄角的壞蛋，大叫著

：「今天一定要殺了你！吃我一掌！」

空氣中彌漫著鞭炮的煙硝味，我和慶仔站在野臺下認真的看著布袋戲。

不知道什麼時候慶仔低下頭，小聲的說著什麼......

「夏，你相信世界上有神也有鬼嗎？」

我一邊看著布袋戲出神一邊回答他：

「什麼鬼？什麼神？」

然後我突然感到週遭的環境變的陰冷，雞皮疙瘩的寒毛直立。我不知道這種感覺怎麼來的，明明是夏季的夜晚，卻有種十二月天的冷冽氛圍。

慶仔緩緩的抬起右手搭在我的左肩上方，眼神穿過我左臉，看著後方。

然後我看見他的眼睛變成了赤紅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