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安石是宋神宗的「政治初戀」（令人討厭的蘇軾的一生 09）

我們上次看到，由於蘇洵過世，二蘇兄弟不得不再度離開官場，運送父親的靈柩返回蜀地（四川）；守孝期滿，二蘇兄弟返回京城，沒想到直接撞上了轟轟烈烈的王安石變法（熙寧二年，1069 年，沒有在開黃腔🥵）

無論從什麼層面看，年僅 20 歲的宋神宗都是個亟思進取的皇帝，他渴望痛擊遼國、西夏，重振大宋基業。打仗需要什麼？要錢，但北宋最缺的就是錢。

當時，宋神宗身旁的資深老臣們，似乎都看得出這個年輕皇帝想要大有作為，於是紛紛勸退他，例如老臣富弼就對他說過：「願二十年口不言兵，干戈一起，所繫禍福不細。」

而依據史書記載，宋神宗聽了勸告後的反應是「默然良久」，他心中顯然不同意富弼的建議。

很多人不能理解宋神宗為何會如此信賴王安石，對王安石幾乎已經到了言聽計從的地步。依據大臣曾公亮的說法：「上與安石如一人。」皇上與王安石就像同一個人、擁有同一款腦袋型號，從古至今，很少有皇帝對臣子是如此信賴的。

不知道大家有沒有聽過一個概念——「政治初戀」？

宋神宗只是一個 20 歲的年輕人，他對這個世界的認知還處於正在成型的狀態，且心中具有理想性，看不慣社會上種種不合理的現象；正當他想要勵精圖治，想要做出一些改革的時候，卻有一群五六十歲的前朝老臣圍在他身邊，每天勸他不要衝動，這樣做也不對，那樣做也不對的時候——

有一位政績卓越、學問豐厚、信心滿滿的壯年士人，來到他的面前，握著他的手，告訴他：只要用對理財方法，國家富強其實指日可待，您將成為一位可以比肩堯舜的聖王。那些阻撓您的大臣都是既得利益者，他們不是真心為國家著想，如果真想推動改革，就得把那些阻撓者都驅逐出去。

這個人就是王安石。沒錯，王安石就是宋神宗的「政治初戀」，王安石先取得了宋神宗的信任，然後拿他那一套政治哲學或理財思想，每天給宋神宗灌輸，讓他相信這一套治國方略真的可以讓國家一夕富強。

當時有許多老臣都力勸宋神宗不可過度信任王安石，例如韓琦就認為王安石並非宰相之才，但宋神宗不聽，他就像叛逆期的少年一樣，別人愈是阻止他，他就愈要這麼做。他很快提拔王安石為參知政事（副宰相），並於熙寧二年，設立了一個新機構——「制置三司條例司」。這是什麼機構呢？

在宋朝體制中，財政主要由三司（戶部司、度支司、鹽鐵司）負責，分掌不同財政工作；如今設立一個「制置三司條例司」，就是在三司之上另立一個「改革小組」，作為最高權力機構，並由王安石主導一切改革事宜。

所謂「王安石變法」，就這樣風風火火地展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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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蘇兄弟返回京城後，弟弟蘇轍寫了一封〈上皇帝書〉，針對財政改革提出建議。由於這道上書中所提到的改革方案與王安石的構思十分近似，宋神宗看了很高興，便令蘇轍加入「條例司」，協助王安石制定新法。

宋神宗不知道的是，王安石與蘇轍之間其實有宿怨，兩人有如水火不能相容，但這是宋神宗的任命，王安石沒辦法拒絕，只好暫時接受。

那哥哥蘇軾呢？

別忘了，蘇軾當年在制科考試中得到了破天荒的最高名次，是眾所矚目的政治明星，他如今返回京城，朝廷又正值用人之際，再怎麼樣蘇軾也至少該出任諫官職務，以參與議論朝政；但據說王安石在神宗面前極力阻撓，所以蘇軾最終只得了一個「監官告院」的閒職。

蘇軾說，他這段時間每天看著弟弟在「條例司」中忙裡忙出，但自己卻好像只是在混吃等死，浪費生命。

而蘇轍在「條例司」中，確實很忙。

「條例司」的工作就是「制定新法」，從三月份開始，各種新法雖然尚未實施，但法條已一一出台，進入最終審議階段，比較重要的就有「免役法」、「均輸法」、「市易法」等等。每項法令的內容都與舊制度截然不同，一時之間令人眼花繚亂、無所適從。

各位試想：國家試圖推動一個小小的新政策，都必然引發議論與不安，更何況突然預告了要進行這麼多重大改革，整個國家可謂人心惶惶，不知明日又有何大變。

更何況，不只有經濟上的改革而已；王安石為了培養執行新法的人才，還要進行「教改」——

他要頒佈「熙寧新課綱」，改變課程架構與大考制度，從此廢除詩賦取士，改以經義取士。

詩賦取士，一直以來都是遭受詬病的；因為治理國家需要的是實務型人才，那考詩賦怎麼能選拔出合適的人才呢？因此王安石主張取消詩賦，改考經義，也就是以儒家經義為核心價值的議論文，以選拔出思想端正，且具有思辨、論述能力的人才。

（值得一提的是，「經義文」歷經演變，就成了明清的「八股文」。）

蘇軾原先對各項新法默不作聲，直到「新課綱」風聲一出，蘇軾終於無法忍受，寫了一封〈議學校貢舉狀〉，公然反對新課綱！

蘇軾為什麼反對新課綱？他對教育有何不同的看法？

他的意見會被宋神宗採納嗎？王安石又會使出什麼招式來對付他？

蘇王之間的戰爭，現在正式揭開序幕。

——請期待下一回：蘇王初交手，解讀蘇軾的〈議學校貢舉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