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尋找縫隙,近身部落
民國76年因為就學離開部落,在回來部落已經是17年的事情。在外工作的後幾年有機會在花蓮、台東從事社區營造工作以及社工工作。17年後這些工作經驗成為我在部落工作的基礎知識與經驗。民國93年因為父親過世,於是打包行李決定回部落。 當時自己算是部落少數念過大學的知識分子。回到部落希望能在部落找到工作角色,發話位置,期許自己成為有機的知識分子。
回部落之初以繪本閱讀開啟部落工作,透過方案執行重新認識部落族人對公共事務的思維、部落家長對教育的想法以及理解部落的真實。也企圖在方案執行的過程中找到縫隙,注入自己的力量、公部門的各項經費,發動部落各項發展工作。所幸民國95年6月有機會成為協會總幹事,筆者在部落的工作從兒童閱讀方案擴大成為部落整體照顧。這些年工作推展,平和社區發協會整體照顧工作-包括幼兒照顧、課後照顧,青(少)年照顧,老人照顧,還有部落營造及產業發展工作。
#團隊形成,理解部落
過去的工作經驗明白推動部落發展工作無單打獨鬥,需要有團隊,工作才不至於疲累或者單一化無法滿足部落的需求。本協會推動社區營造工作之初只有三名兼職工作著,到目前有十一名工作者,我們深刻明白,若不是團隊工作,我們無法執行多元面向的工作,無法支撐至今。依照學歷來看,工作者分別有國中畢業一人;高中畢業五人;專科畢業一人;大學畢業四人。依照年齡來看,20-29歲有兩人;30-39歲有五人;40-49歲有一人;50-59歲有兩人;60-65歲有一人。從團隊工作者的學歷,年齡差異看來雖然很大,但是在部落工作多年的經驗發覺,能否長久持續在部落工作,工作者願意靠近部落、對部落有深刻情感,往往才是關鍵。從經費來看,協會推展部落工作的經費百分之八十來自政府的計劃補助。例如文化健康站計畫老人照顧工作、社區互助教保中心托育工作、每年收穫祭等活動經費。照顧服務計劃通常設有人事經費而且綁定人力,團隊如果沒有意識的按照計劃切割分類工作,團隊盡可能會因為工作分配不均而讓團隊陷入人事不合。更嚴重會致使部落工作者隨著計畫規定而失去部落自主決定與失去與政策對話能力。但若要做好部落整體照顧工作,工作者必須要把自己當成全方位部落工作者,亦即與部落發展有關的工作,部落工作者就有義務關心和協助甚而解決問題,而非單純執行經費來源計畫的工作。這是在部落工作非常重要的立場和態度,否則政府的計畫資源進入部落就會是劃分部落勢力,造成分裂衝突的最佳幫手,特別經費越大,分裂更多更深。
#即便建設,也是軟體
平和社區發展協會十五年前開始執行社區營造工作以來,有個目標是希望創造一個可以留住部落青年的環境。這個心念目標也成就「比悠瑪共享空間」的完成。「比悠瑪共享空間」在民國98年完成,它是一間透過原民會重點部落計劃經費建置的石板屋。當年不管是六星計劃還是農村再生計畫都大力推展建設硬體創造社區意象的時代。我們雖然也是順應潮流執行硬體建設-石板屋建置計畫。但石板屋建置的主要目的是希望它成為一個提供部落就業機會,創造凝聚部落意識的共享空間。
「比悠瑪共享空間」建置以來,它成為了部落學童的讀書空間;青年展現自我的舞台;遊客認識部落的借問站;每日為幼兒長者提供餐飲的空間;更是每日午後部落族人閒聊問安相互支持的休閒空間。而現在更是我們推展老幼共學,認識在地知識的最佳空間。當時的硬體設備,如今成為我們凝聚部落情感的總要基地。
#女性位置,關注照顧
政府推展的各項計劃多數推動社區產業的方向,隨著各項計劃的執行,我們察覺或者把部落整體照顧做好才是我們首要能做的事。當時年輕父母因為沒有經費,無法讓幼兒外出念幼兒園,於是在家的祖父母輩就成為幼兒的主要照顧者。而照顧者大都是媽媽或者是女性長者。所以我們思考如果我們做好照顧部落幼兒,或者就能讓年輕媽媽可以外出工作增加家庭收入;我們做好課後學童照顧工作,老人照顧工作,或能讓外出工作的中壯年可以安心工作,穩定家庭的收入;讓青年青少年學習在特定時間集體學習,集體工作,學習部落倫理,傳統文化工作,或能讓部落耆老覺得部落文化慣習有人承接,並對生活有活力,對部落的未來有盼望,於是照顧工作成為我們重要的基底工作。
#開啟對話,互助分享
關於原住民族委員會推動的文化健康站計劃,我們自己稱之為部落老人照顧中心。對於部落耆老我們很多的敬佩,年齡在80歲以上的耆老,就是當初帶領我們從舊部落遷移到新部落的當時的青年。因為他們疼惜後代子孫的發展與學習,不惜放下山上產業重新開始的魄力,跟著頭目帶領全部落族人來到新平和,我們才能有機會好好就學,才能過著舒適方便的生活。我們真心希望這些耆老能在自己的部落慢慢變老,在變老的時候也能尊榮地過著老年生活。
為此我們執行關於幼兒-社區互助教保中心計劃,關於老人-文化健康站計劃,我們希望透過政府計劃,落實部落照顧,文化傳承的目標。但是執行過程中,發覺政策美意,來到地方,來到現場,美意似乎可能減半或者變成阻礙。文化健康站計劃是原住民委員會照顧原住民地區老人政策計畫。原民會也希望能透過此計畫發展出有別於一般社區的原住民族照顧模式。但執行五年的文化健康站計劃,推動此計畫的主管機關、培力部落的輔導團隊,甚而最基層的鄉公所往往關心的只是每天長者到站人數。在評鑑指標導引各項服務內容現況,如果政策執行指標只關注到站人數,可能就容易忽略真實關懷服務老人照顧模式,進而壓縮了讓原住民族地區長出原住民族老人照顧模式的可能性。我們在部落執行老人照顧工作,反而會特別關注少進到文化健康站的長者。我們可能前去家裡,田裏,工作室,衛生室,部落早餐店,瞭解關心長者近日情況;我們會陪著部落長者吃早餐,做手工藝,拔花生,種小米,採紅藜,以貼近長者,關心長者;在陪伴過程中我們或能聽到甚而同理長者難以對自己子女開口的難受事,也就就機會解決長者心中長久的難題;難題解決了或能讓長者繼續往健康再邁前一步。因為緊密地與長者相處,這些陪伴長者農田共耕工作,陪同就醫工作,老幼共學模式,老人共享餐桌計畫才能長出來,才有可能長出有別於一般老人照顧的部落照顧模式。
集體生活,分享互助是排灣族部落重要的社會價值。只是在日治時代集團移住,打破部落界線,部落規矩;在國民政府時代,遷村改變部落結構及生活習慣之後,集體生活,分享互助的生活模式也逐漸消失。部落也漸漸趨向功利主義為主的方向前去。但是正因為如此,我們期待社區營造的過程中,非切割非分類的部落整體照顧,讓分享流動,部落互助被看見,這才是計劃推動背後重要的價值,而互助分享更是部落生存延續的重要條件。
#深耕培力,自力照顧
今年(2021年)五月十七日台灣宣布Covid-19進入三級緊戒。政府強力宣導口罩戴好戴滿,嚴禁五人以上的群聚。感染者滲透社區情況加深,地方政府開始扮演社區部落守護者,派駐臨時人員在部落入口執行體溫量測實名登記工作。但是派駐臨時人員只在上班時間執勤,也就是早晨傍晚上班往返的時間、晚上流動的訪客,將無法守住量測工作。部落族人擔心,防疫工作反而沒有效益。於是部落幹部,社區巡守隊,青年會,各鄰鄰長開會討論,將由以上組織輪流輪班地做防疫工作。最後連鄉公所派駐人員也退守到只剩下假日測量防疫時刻,青年們也義不容辭輪番上陣接手白天防疫工作。特別負責防疫的每個青年幾乎準時出現在防疫站守護部落。青年以及部落幹部積極部位的行動,深深獲得部落長者的肯定與讚賞。作為部落工作者每到晚上疲累昏睡,只要腦海裡蹦出部落孩子、族人手牽著手擋住病毒的畫面出現,就可以帶著笑臉安穩睡著。
執行多年的社區營造工作,最花力氣的就是培力工作。在幼兒課後照顧工作,我們讓孩子認識在地環境,在地知識,讓幼兒高密度的與部落長者接觸,讓孩子自然喜愛部落,喜愛長者。在青年照顧工作,我們讓青年學習傳統歌謠,在收穫祭成為部落的服務者,他們學習溝通,表達,團隊分工合作,也承繼部落歌謠與祭典儀式。這次疫情守護部落工作人力短缺時刻,青年願意挺身為部落工作,也是部落長期投入培力工作的最佳證明。
自部落推展社區營造工作以來,「自力照顧」我們的終極目標。這幾年我們逐步實踐各項工作,包括出版「tia vuvu i piuma平和部落耆老口述歷史」,部落遷村調查紀錄;人力的培力從部落工作者到部落青年都是我們培力的對象;尤其部落組織促進與連結也努力進行中;而部落整體照顧一直在實踐中,也是我們部落工作的重要基底。部落各項產業,也在慢慢發展促進中。經歷Covid-19疫情,無法群聚,減少外出購物,每個人謹慎防禦他人的時刻。我們更加確定部落能夠自力照顧就是我們的立場,我們的終極目標。
#文發表2022年『性別教育』期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