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於你託付給我的米格魯

S小姐您好：

抱歉拖到現在才寫信給你，我知道你收不到這封信，只是覺得你會想知道，你託付給我的米格魯小狗coco已經上天堂了。

Coco來到我家時，你告訴我她大概是3歲，我養了她接近13年，也謝謝她陪伴了我13年。

這是一段很長的時光，當時我剛搬家，是一間舊屋改裝的公寓，有面山的大露台，空間十分特別，由我設計後找工班施作，我們全家都很喜歡。工程的最後，我利用廢棄的白色沖孔板，DIY做了一間狗屋，以前住在台北市區，沒有辦法養小狗，現在可以了。好笑吧，狗屋做好之後才開始找狗。

意外的，當時你正好在我們社區網站貼出了coco的照片，尋求認養的家庭。你很重視coco，還來我家看過，與我們全家人見面，看得出，你十分不捨coco。就這樣，調皮好動又有點笨拙的coco來到了我家，成為我女兒童年的玩伴，我太太碎念的對象，我林間漫步的小跟班。

Coco貪吃、好動、有體臭，還會在眾目睽睽之下做出不雅行為，舉動常叫我們哭笑不得。她很乖，也很黏人，平常不會亂叫，但只要一出家門，我們全家有人暫時離開她的視線，她就會發出如喪考妣的淒厲叫聲，好像在說，天啊，不要遺棄我！整條街的人都以為我們虐待她。Coco狗屋在客廳落地窗外的平台上，下班看電視時，我常會嚇一跳，coco在狗屋內睡死還會說夢話，咕嚕咕嚕的說了一長串，我不得開門叫醒她，她還一副無辜的樣子，然後繼續睡覺打呼。

我負責為coco洗澡，她不喜歡洗澡，曾經洗一半全身泡沫的逃出浴室；coco怕打雷，有一次雷雨天嚇到自己推開紗門，溜到女兒的房間；我在露台種滿植物，只要一施肥料，coco都會趁我不在家時，把肥料挖出來吃掉，令我十分生氣。最誇張的一次是聖誕節前夕，我們邀朋友來家裡聚餐，餐後廚餘我用厚厚的塑膠袋包好，怕coco來挖，我特別包緊，放入露台的垃圾桶內、蓋緊，準備明天再垃圾回收。沒想到天一亮，我以為眼花了，我家露台好像聖誕節下雪，一片片白色塑膠袋碎片像雪花飄滿整個露台，原來是coco推倒垃圾桶，咬碎了整包回收垃圾，將廚餘全部吃完，撕裂一地的塑膠袋碎片，簡直把我氣炸。

這些往事都是好久之前了，女兒長大離家了，我變老了，coco更老，她變得不愛走路散步，最後上下階梯還會跌倒。我們開始有了最壞的打算，只是，coco一直很體貼我們的心意，她沒生病，只是越來越虛弱，最後連飯都不想吃，太太為她熬粥，希望她能吃一點，可是她沒有胃口。那時，她偶而會躲起來，我們必須在院子找她，她躲在樹林深處不肯出來，我才知道，動物都有本能知道自己時日不多，想躲起來。我知道coco喜歡乾淨，幫她洗了澡，隔沒幾天，coco開始失禁，我感覺她時日不多了，不斷為她換乾淨的毛巾，擦淨她的身體。第二天早上，coco跌躺在院子裡，過世了。

ｓ小姐，多年前你曾主動與我聯絡，希望再見coco一面。我們約好在社區小公園裡，當時我將coco牽去與你獨處，我說，你想離開時，再打電話給我，我再來帶coco回家。才沒過多久，你打電話給我，叫我帶coco回家，我叫女兒去接，coco頭也不回、飛也似的跑向女兒。

我不知你當時的目的，直到coco離世，我似乎有點明白，我們對於曾經擁有的美好時光，總有一些依戀與不捨，雖然，我們都明暸，這些時光再也不會回來。

Coco去哪裡了？身為有限思維的人類，我無法全然得知，有時，我也會想再見coco一面。彷彿在夢中，見到了coco，她正在我們舊家的露台上，開心吃著當年我包好的廚餘，周圍飄浮的白色塑膠袋如同雪片紛飛，在我又氣又惱的人生時節。那時壯年的我和太太、小時候的女兒，還有coco，一起住在新店山區的一間階梯公寓中，多麽難忘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