閱讀《願能嚐到美味料理》高瀨隼子｜職場現形記

你是討厭一個人，還是其實討厭的是整個容忍它的大環境？

《願能嚐到美味料理》是本在2022年獲得167屆芥川賞的作品，第一眼在書店看到書時，因書名再加上暖色的黃和簡潔的白所配色的封面，一直誤以為這是日本常見以食物療育人心的作品。直到閱讀時才確切體認這是本關於職場生態的故事，而書中對待食物的方式則是被用來映襯職員的心理。

說實話這本書的內容會使人感到不適，因為不到兩百頁的故事中充斥著與同僚相處的不滿，好多情節都勾起了自己在職場上一些不快經歷，忍不住頻頻對號入座。

儘管閱讀體驗不愉快，個人挺喜歡這本書，因為那種不適感是來自於對內容所描寫職場關係過於貼切的共情，即使結局沒有為如此窘境給予正解，還是不禁思考作者在故事中反覆強調的情境，是否再次印證在自我的人生當中呢？

關於故事

「應該是說，我討厭身邊的人都容忍她的沒能力。」—P.18

故事由兩個視角來切入，分別男性角色二谷與女性角色押尾，他們是部門的同事，兩人交情好且工作能力都不錯，只是二谷比起耿直的押尾處事更圓融。故事主體都圍繞他們與另個同事蘆川的互動與想法。蘆川在書裡是個相貌可愛、溫柔待人的前輩，同時也沒甚麼工作能力，常以身體不適為由下班或是請假。不可思議的是，部門主管和其他同事都接受她這樣的作風，還會督促她注意身體請趕快下班。

然而，蘆川沒做完的工作終究須在時限內達成，如此惡性循懷的結果，常變成由二谷或押尾加班接手完成。有天，為此積怨已久的押尾便向二谷提議到：「…要不要跟我一起惡整蘆川？」令人意外的是私下正和蘆川交往的二谷也欣然答應了。

書裡展現了兩個非常生動的層面，一面是職場交際上常有的惺惺作態和算計，人與人間一邊阿諛奉承，一邊結黨攻擊。另一面則是為了確保生活順遂，隱藏真正好惡，去迎合社會的期待，活在一個方便但無法忠於自我的狀態。

不過藤說的，「每個人都覺得自己做事的那一套才是對的」，倒是說服了我。蘆川從不勉強自己，她認為做不到的是，不去做才是對的。她的對錯跟我不一樣，她活在不同的規則裡。—P.54

（以下談論書籍內容）

吃食不過是個載體

內容有許多飲食的場景，在本書卻不再是純粹的享受，而是媒介，承載著角色想傳達想法。像是蘆川利用料理展現自己的賢慧和理所當然，而押尾則是用食物表達對蘆川的不快。最讓我印象深刻就是二谷，他在書中性格最為扭曲。他極度在乎社會的評價，為了活成社會認定的人生勝利組。他捨棄實際喜好，投身於對人生有利的選項。實則內心充斥對外界的厭惡，而他偏執的價值觀在飲食的好惡上一覽無遺：

就算勸說好好吃飯就是珍惜自己、只吃杯麵或是現成熟食是虐待自己，工作一整天還加班，衝進晚上十點即將打烊的超市採買，然後做飯吃飯，真的能說是珍惜自己嗎？即使只是切個菜和肉，再用高湯煮一下就好，我就是不想吃那種東西，那種東西也滿足不了我。而且要準備這些東西，需要白米麵條，至少也得洗鍋子湯碗杯子筷子菜刀砧板。煮飯吃飯洗碗，一眨眼一小時就不見了。回到家到睡覺，剩下的時間連兩小時都不到，其中一小時拿去耗在果腹，剩下一小時洗澡刷牙。

那我的時間、我活著的時間，豈不是只剩下少少的三十分鐘了嗎？即使這樣還是要吃飯嗎？為了身體、為了健康，那根本不是為了生活而吃吧？好好吃飯、好好照顧身體，這種話對我來說是一種攻擊，到底要怎麼說，別人才會懂？—P.154

不過不覺得他滿滿的負面情緒格外憾動人心嗎。確實品嘗美食在現今被拱成種確幸，可同時又希望能方便取得食物，因此到處可見外送和微波的服務。當你覺得做飯是件非常沒有效率的事，當你覺得這個科系比較有出路，或者當你為了確保工作配合長期加班需求，這些變化到底可認為是時代進步的汰換，還是人們屈於社會的一個狀態。也許二谷說得沒錯，我們剩下的時間確實是不夠用。

另外，每當讀到蘆川帶甜點強制犒賞同事，大家虛與委蛇反覆回應稱讚的話語，表與裡的反差，都給人種甜到作嘔的念頭。在吃食喜好上都無法坦承相見，實在無比悲哀。

一碗水端不平的職場

而職場除了心照不宣的心態，不外乎還有所謂「能力好不見得會得到回應」的現象，押尾和蘆川兩人就是最好的對照。蘆川的工作能力不好，也不積極。因外貌姣好，且能將姿態放低。即使大家心知肚明以身體為由下班竟還有體力做甜點是件多荒謬的事，還是選擇庇護她。

相比之下，能力幹練、說話直接的押尾便就很吃虧，主管理所當然要能者多勞的押尾多做一些事，而她就事論事的態度，反成為了八卦同事間的眾矢之的。唯一暢快的是，押尾是有底線且會反擊回去的人。

讀這本書時，每每看到上級帶領全體縱容蘆川的情節，我都會感到一陣反胃。如果現實中遇到如此職場生態，為了長久身心健康著想，別想著打不贏就成為他們，若有能力大家都趕快逃走吧。

最後，想點播米津玄師 《LOSER》，歌詞中他提到：正因為是LOSER，所以可以吠叫。生活在怎麼逞強，每個人都該有發洩的權利，對吧。

I'M A LOSER　這樣的話在暗處吠叫也無所謂吧
再一次　再一次　前進吧　我們的聲音
I'M A LOSER　從好久以前開始就聽得見
那天藏進口袋裡的聲音
就在這裡試著跳一支舞吧　在夜揭明前讓我們跌著跤前進吧
聽見了的話就大聲吠叫著前進吧 —歌詞翻譯來源箱庭博物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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