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是戲臺上的黑衣怪客,它是推動浪潮的無形力量,它是遮蔽世界的蛛網,它是神靈不可捉摸的催促。它是靈魂背面的低語,它亦是不可說者之手。
——《無名者的日誌》殘片
「妳注定會是亡國的罪人。」
那名流浪的「先知」這麼說著。即使父親的劍架在他長滿疥癬的脖子上,那對漆黑的眼眸也沒有一絲動搖。反而專注地、沉著地、彷彿死亡無法威脅到他似地,穿透圍觀的眾人看向高台上的她。
即使隔的這麼遠,男人的頭顱落地時,她還依稀能看見他嘴角的微笑,聽見他如釋重負的嘆息。
母親與蕾拉拚命安慰她,要她別把瘋子的話放在心上。父親更是發了封措辭嚴厲的信給鄰近的諸侯,要他們加強守備與邊境的巡邏,別讓這幫妖言惑眾之徒恣意污染這片他們深愛的土地和傷害他們深愛的家人。
整座城上下沒人相信男人的預言,偶爾傳入耳中的流言蜚語也在一段時間後徹底銷聲匿跡。但她忘不了。不管是清醒時還是睡夢中,不管是上禮儀課還是在草原上騎馬奔馳,「先知」的話都會不經意地飄過她腦中,讓她在火爐前依然寒毛直豎。
對方不可能知道她在哪,當然更不可能知道她能不能聽到,但「先知」的語氣卻非常篤定。她不禁相信他的確有著超凡的力量,他所說的也是貨真價實的「預言」。
她依然充滿恐懼與驚疑,在輪到她頭顱落地的時候。
同樣廣場、同樣的天空、同樣的喧囂與粗魯的叫罵,甚至是同一把劍,只是持劍的人不一樣了。
妳注定會是亡國的罪人。
「先知」的話語閃過她疲憊的耳朵,猶如春天第一道雷,切開了沉悶的寒冬,喚醒了嫩芽。
多麼聰明,又是多麼的狠毒。所謂「預言」原來是這麼可悲的嗎?
她看向人群露出微笑。
「你注定會是亡國的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