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閱讀心得】《女僕的祕密生活》 ─ 讓宅邸中的「隱形精靈」走入大眾視野

《女僕的祕密生活》書封

歐美古裝劇中，優雅閒適的紳士淑女們，令人神往不已。既然有地位崇高的貴族，自然就有負責雜務的僕役。然而，這群不可或缺的幫手，無論在史料或現今的影視創作中，經常是隱形的，宛如「看不見的家庭精靈」。

由村上理子撰寫的《女僕的祕密生活：黑衣、圍裙、白緞帶，揭開英國上流底層的隱藏真相》（図説英国メイドの日常），即是將視角轉向默默付出，卻總是被大眾遺忘的女僕。讓被迫隱身的配角，升格為幕前的主角，訴說她們的喜怒哀樂。更以另類角度，帶讀者認識英國十九世紀〜二十世紀初期（1930s）的社會面貌。

【關於那些宅邸中的「隱形精靈」】

本書開頭先闡述歷史背景、英國的主要社會階級，接著介紹各層面的女僕日常。不論是居住場所、工作內容、主僕與同僚關係、薪資、服飾，到私人的娛樂、戀愛婚嫁，樣樣皆有。

從諸多第一手史料的運用，搭配眾多的歷史圖像，看得出作者在執筆與研究上，花費很大心力。本書圖文豐富且易讀，能對當代女僕的處境與生活，有一定程度的認識。

讀來最大的感想，便是更能同理無聲奉獻的女僕，不再將她們視為影視中被忽略的「隱形精靈」，或是動漫中經常被性化的客體。家境不優渥的她們，可能被迫放棄學業，早早出社會賺錢養家。在職場上面臨雇主欺壓、同僚排擠，當然也可能遇到和善的主人、互相扶持的同事。嚮往戀愛婚姻，卻可能遇人不淑，或是找尋不到合適對象…

上流階層的生活，固然令人嚮往，但勞動階層的處境，其實更貼近普羅大眾。現今的我們，不也是需要工作求溫飽嗎？只不過生活機能比過去便利，受過較充足的教育，能在更高層面尋求精神支柱，個人權益也更受重視罷了。

【僕役也有階級之分】

在英國這樣注重階級的國家，僕役同樣有地位之分，並且依據等級，待遇也有差異。貼身女僕、管家、保母等職位，與主人較有機會互動，被視為是「上級僕人」。尤其貼身女僕（Lady’s maid）負責打點夫人的生活起居，必須具備敏銳的時尚嗅覺，在語言及儀態上更要有一定水準，不過因為其特殊地位，變相容易被其他層級的僕役排擠。

所有僕役中，地位最為矛盾的是家庭教師（Governess）。家庭教師多是受過良好教育的貧困女性，在宅邸的地位不上不下。不論雇主或僕役，皆不會視家庭教師為團體的一分子。從許多關於家庭教師的文學著作中，也能感受到她們的尷尬處境。

有趣的是，從古至今，男性的薪資多半比女性高，僕役也不例外。而莊園的僕役中，廚房傭人雖然地位不高，但上級廚師需要有高超的料理技巧，包辦宅邸伙食，並成為雇主的宣傳擔當，因此薪資非常高，僅次於管家。

相對於富有階層宅邸中的各式僕役，普通家庭僅有「一般女僕」（General）。這類家庭的雇主，多半只雇得起零星僕役，若身為「一般女僕」，便需要包辦家中所有差事，工作非常辛苦。

【真實人生中的她們】

本書蒐集非常多第一手資料，介紹了歷史上多位女僕的人生。像是Margaret Powell，因為經濟因素無法升學，只得從事女僕工作。然而經驗豐富的她，晚年從事創作，也撰寫自己的工作經歷。其著作成為多部時代劇的參考資料，例如描寫上流階級宅邸生活的《唐頓莊園》（Downton Abbey）、《樓上樓下》（Upstairs, Downstairs）。

還有Hannah Cullwick，一生中服務各式各樣的家庭，後來將工作經歷記載傳世。甚至在階級壁壘的十九世紀，與紳士Arthur Munby戀愛多年，最後更秘密結為連理。儘管後來分居，彼此仍會不定時見面，維持良好關係。兩人的婚姻關係，直到雙方去世才公諸於世。 

至於Rosina Harrison，是英國首位女議員Nancy Astor[1]的貼身女僕。根據書中記載，她與Lady Astor的互動非常有趣。與其說是主僕，互動更像是好友呢！

【本書的缺陷之處】

本書翻譯有待加強，部分段落不太流暢。由於作者村上理子是日本人，敘述難免帶有強烈的「日式語氣」（史料背景是英國，人物對話卻像是日本人的口吻），尤其以第一手資料的人物對話最為明顯，導致閱讀時偶爾會出戲。

同樣地，由於原文是日文，譯者在翻譯時，有些用詞沒有轉換正確，導致錯譯。例如「卿夫人」一詞，明顯是日式用語，英國並沒有對應的稱號。在提到英國女議員Nancy Astor時，書中一律譯為「卿夫人」，但其稱號應為「子爵夫人」（Viscountess ）才對。有趣的是，譯註中Nancy Astor的稱號，反而又是正確的版本，總之本書譯者實在應該更用心。

另外第6頁某段敘述，讓我深感疑惑。

「《變身怪醫》（一九九六）、《荊之城》（二OO五）等幾部電影，都是以十九世紀的女僕作為主角。但這些作品的原著都是一九九O年以後才撰寫的『擬維多利亞時代小說』，而不是真正同時代的著作。」

文中提到的《變身怪醫》（Strange Case of Dr Jekyll and Mr Hyde）[2]，原作出版於1886年，應是貨真價實的維多利亞時代創作產物。後來查了一下，原來敘述指的是1996年的電影《致命化身》（Mary Reilly），改編自1990年出版的小說，是以一名女僕的視角改寫《變身怪醫》的故事。

另一個讓人疑惑的《荊之城》，日文書名為《荊の城》，即是指Sarah Waters所著的小說《指匠情挑》（Fingersmith）。此書描寫十九世紀的英國，幾名竊盜集團的成員攜手合作，其中一名女子潛入莊園成為女僕，哄騙小姐與另一名偽裝成紳士的成員結婚，以詐取豐厚的嫁妝。

筆者覺得這幾處的翻譯，仍是要修正以做區別。畢竟《變身怪醫》是家喻戶曉的經典名作，《指匠情挑》與其改編作[3]皆是近年能見度高的佳作，如此譯名容易讓人產生誤會及困惑啊！

最後筆者認為，雖然本書詳細描寫女僕的工作內容，對於僕役的職位與地位劃分，描寫並不是很具體。推薦對相關主題感興趣的人，可以讀讀《大英帝國一日上流史》（Upstairs and Downstairs:The Illustrated Guide to the Real World of Downton Abbey）這本書。

儘管有多處缺陷，本書仍是豐富易讀的歷史讀物，若對英國文化及歷史感興趣，這本《女僕的祕密生活》值得一讀。

[1] Nancy Astor（1879〜1964）出生於美國，後於1903年遷居英國，1906年嫁給同是美國移民、日後繼承子爵頭銜的丈夫Waldorf Astor。1919年，Nancy以保守黨黨員身分，取得下議院議席，成為英國下議院首位女議員。

[2] 《變身怪醫》《Strange Case of Dr Jekyll and Mr Hyde》另一個常見譯名為《化身博士》，本文沿用《女僕的祕密生活》書中採取的譯名。

[3] 《指匠情挑》台灣舊版書名為《荊棘之城》，曾於2005年改編成BBC影集，由Sally Hawkins、Elaine Cassidy主演。2016年，韓國名導朴贊郁改編為電影《下女的誘惑》（아가씨），由金珉禧、金泰梨主演，將原著的維多利亞時代，改為1930年代日本殖民時期的朝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