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媽從小讓我補英文,而我也的確喜歡英文,然而大三在許多同學到瑞典交換學生時,以及同學們在暑假後討論起國外的種種,這些都和我無緣。
我對在國外念書的想像都來自於影視劇。例如美國校園劇裡會被寫著「怪胎」的高中置物櫃,或者在森林深處的魔法學校。這些遙遠國度的幻想,無論如何都些都是我家的收入無法負擔的,我只能把這個選項冷凍起來,藏在我記憶的深櫃。
因此當我在荷蘭一邊找租房,一面參加開學典禮時,我仍然覺得自己的腳沒有踏到地面,我甚至會擔心會不會下一秒我一轉身,其實還躺在南投家中昏暗房間裡的床上。
但我在這裡了,我就坐在開學典禮的現場,在演講廳裡聽著校方和學生會傳授我們在這到處海鷗霸道地飛來旋去的都市叢林裡如何生存。
例如你要趕緊去銀行開戶,因為荷蘭到處都是用電子支付,從超市、火車站甚至大麻店跟紅燈區。沒有銀行的扣款卡(Debit Card)連想使壞都不行。
再跑銀行程序的同時,要開始學會用學校的系統,因為小到每天上什麼課,大到繳作業跟公布成績都在學校的系統上。在一個荷蘭大學當個合格學生的第一步,就是會用學校的系統,以及學會不迷路。
隨著開學典禮落幕,我就得到自己的班上去了,我只能硬著頭皮去尋找教室。
海牙大學的校園雖然不大,但建築物本身像個迷宮,你要先搞懂這個系統上的字母開頭個是指哪個建築物,再從數字依序找到教室。
然而,你不會一開始就知道這些字母指的是哪裡,你會迷失在字典般的立體空間,於是每個在這間大學的新鮮人,都會經歷一段找不到教室的適應期。
要適應的不只是空間,你還會迷失在教室裡此起彼落的各種語言、花式的評分方式和各種張牙舞爪的課表。
在這一連串嶄新且複雜的資訊後,我們這個學程的班導師走進來,她是一個棕金色短髮的女人,她叫Anneke,安娜科。
從學期第一天見到她,我感覺她像是一個運動員,有一種銳利和專注。她的出現,讓我明白自己不是在讀黑森林裡頭的巫術學校,而她,將要說出,像咒語般,讓整個課堂條理分明的一道規則:在教室裡只準講英文。
因為這道規則,同學們得踏出自身的巴別塔,和其他國家的同學交流,每個人逼著從自己的繭脫殼出來。
當然英文程度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這時我暗自慶幸自己過去在台灣念研究所,花了大把時間在準備英國口說和雅思。而我就這樣奮力把包裹自身,那由自卑所層層包覆的外殼,我對著眼前這些第一次見面的同學說:「I'm Dusing Chang. I come from Taiwan。」(我是張讀行,我來自台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