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於 2024/10/01閱讀時間約 4 分鐘

共赴的遠方:《雪水消融的季節》

 

 

 

儘管真的很想活著,接下來就交給山安排了,
但即使食物不夠了,這樣一直寫一直寫我就覺得自己不會死了,
直到這時,我才覺得自己真的成了作家。(劉宸君〈回家〉)

 

 

  2017年3-4月,梁聖岳與劉宸君於尼泊爾登山受困47天,梁聖岳於4月26日被搜救隊伍發現獲救,劉宸君則不幸在那3日前罹難逝世。在這趟旅途中,導演羅苡珊原本要跟他們會合,卻因病錯過,再次得到消息已是天人永隔,身為摯友,他拿起攝影機,想要完成「活下來的人要說出這個故事」的遺願。



 

  在觀影的過程,能很強烈的感受到導演的存在;從文字裡認識的劉宸君,也能感受到其求生意志,以及獨特的、生命的色彩,比當時的我更加鮮活強烈。前段在與梁聖岳一起執行拍片計劃時,可以察覺導演想要補上自己當時的「缺席」;梁聖岳一開始的笑容雖然一度令我困惑,但想及在鏡頭前,「紀錄片」儘管與劇情片有劇情先行與角色塑造不同,拍與被拍之間仍有選擇與意願,在鏡頭面前的「我」又有多少真實?即使真能有過同樣的經歷,又如何能判定對方的情緒是否「正確」?隨著梁聖岳的態度與意願逐漸轉變,尤其在明顯抗拒之時,梁的笑容彷彿隨時都會破碎;當導演問:你希望怎麼樣時,那句「旁觀他人之痛苦」讓我意識到自己好奇裡的殘忍。

 

  梁聖岳不願,故而殘忍。導演的願裡有著意志的延伸,觀影者隨著鏡頭與導演踏上前往尼泊爾的路程。




 

 

談論過去和未來都是痛苦的,可能無法達到,回不去,不談又不行。

 

 

  這是一場因為缺席,所以必須到達的旅行,導演試圖到臨好友遇難離世前所見的世界,因為他不確定,那是否是好友願意告訴他,給他看見的心靈風景。倖存的梁聖岳和劉宸君已然共赴他們曾經到達之處,活下來的是與劉宸君共有的存留,以及求生的自己。或因如此,梁不願跟導演再去一趟。而導演去的,是自己循著好友給予的,以及自己的,共赴的遠方。




 

  影像裡有劉宸君的文字與傾訴,有兩人在曉明共度的日子,有對自身的探索,那探索,像是找尋自身在這個世界的模樣,必須要先是,自己能夠認可的,還沒被形塑前盼望看見的可能,那樣的勇敢,和很常提到的電影《碧海藍天》,有著相似的、亟欲抵達的執著。最終,導演進入了山難洞穴,與自己的創傷和解,也和曾想化為一體的劉宸君道別,用自己的眼睛接受所身處的現實。這份情誼的深刻、堅執,與自己的和解,如同雪水消融,方能走出那個使他們生死相隔的岩穴,既是聚,亦是散。

 

 

「苡珊,你要做的便是去愛人。」

 

 

  這是該片的珍貴,對生命、對山、對愛的可能與寬廣,始終抱持著的愛與敬意。




 

 

  觀影結束的時候,意識到我也在自己的心靈,去了那個想像的、但永遠缺席的,過去某個描摹的未來,然後回到自己。他們無論是誰到臨或共赴過的世界,大概都是我此生無法到達的細緻與獨一無二──即便只要慎重他人的獨特,就必能明白沒有人能到達別人──所以藉由創作,來呈現自己到達的,也使他人以想像到達自己。「一直寫一直寫就不會死了」,生命會消逝,旅程會結束,心靈卻可以無限延伸至前人曾及與未及之地。所以在這部紀錄片裡,我可以憶及某些錯過的可能,然後回到真實的、必須誠實審視的現在,未來。

 

  旁觀、觀影如我,珍貴在於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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