居家醫療札記| 假如我去了遠方

高阿公年近90，因為多年前中風後左側偏癱，住到安養中心，卻又被診斷出肺結核需要隔離，這幾個月才被帶回家中照顧。

同住的是他的妻子，我們第一次見面，高阿嬤就透露了許多對於人生和老伴的怨懟。

「歹命啊，我是個失敗的人，失敗的母親」。

「為什麼呢?怎麼會覺得自己是失敗的呢?」我試著引導阿嬤說出更多想法。

「年輕時想靠先生，沒得靠；年老了想靠子女，子女都有自己的家庭要照顧；就算想靠自己，現在一身病痛，很多事也做不來了…我是個失敗的人啊。」

阿嬤說，阿公年輕時沒照顧家裡，單靠她一個人辛苦養家把小孩帶大，現在老了臥病在床，還在折磨她。她的苦，在眼眶裡濕潤地打轉。

她說，活到了這個年紀，她已經看透，她告訴孩子，只想買張火車票去環島。

從台南，到花蓮，再到台北，最後去高雄，然後，就不再回來了。

問她要去那裡，住在高雄嗎? 

她笑一笑說，「就不回來了。」

阿嬤說，阿公在外揮霍風流了那些日子，才回家兩年，就病倒了。接下來的日子，是苦澀的，當初她真不該把他從鬼門關前拉回來。

她剩下的人生，絕不要躺在床上插著管子度過。

她要去很遠的地方，趁還走得動的時候。然後，就不再回來了。

阿嬤的生命故事，在10分鐘裡短短的訴說。

像一杯醇厚的咖啡，讓人殷殷探詢，但品了一口，卻未免覺得太苦了。

20年，30年，40年，50年後，我們會是什麼樣子? 

能不能，不帶悔恨地活這一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