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言
以下的隨寫文,是從母親病危到安息,我在討論區寫下的文字。那段時間,一直有靈感,但又沒太多時間靜下心來寫文章。於是,就用貼文,想到什麼就寫什麼。一字一句,記錄我對母親的思念。
如今,把每一篇貼文整理成這篇文章。我想,這些貼文都是珍貴的感受和記憶。紀念我的母親,紀念我們的關係,也紀念這一生曾經有一位對我無私照顧的人。那些文字,或許是真摯的情感吧!在整理的過程,我每一個字都不再去修改。
母親的手
在我很小很小的時候,母親煮東西燙傷,跌坐在廚房哀嚎。在客廳玩耍的我,害怕卻不知道怎麼辦,我笑了出來。
在我很小的時候,一天傍晚父母出去買東西,很久都還沒回來。在客廳玩耍的我,好像感知到母親出事了,好害怕失去她,就對著娃娃哭了出來。從此我就有屬於自己的娃娃。
今天下午,走到客廳,發現母親坐姿異常,癱在沙發上。我察覺到有事發生了。我不是像很小很小的我,只會笑。我也不是像很小的我,只會哭。
我握著母親的手,告訴她不要害怕。我第一次那麼靠近母親,不放開手,想說這是我僅能做到的支持。摸摸她的頭,告訴她已聯絡醫生了。我印像中的親密,就是小時候張開雙臂,說要抱抱的那時候。很兇的母親,很掌控型的母親,讓我不敢靠近。那是我第一次,握著她的手,那麼靠近。
來到醫院,處理完一切,我還是哭了。
寫於2024年2月1日
媽咪,我想學煮雞蛋
你幾個星期沒下廚了,上次買的雞蛋快過期。心想,不如我學煮雞蛋?
有一天晚上,我們回到家,鼓起勇氣,我對你說:「媽咪,我想學煮雞蛋,你教我…」
「不要啦!」你斷然拒絕,我的期待落空。心裡雖不好受,也不敢再多說什麼。
隔天,你就煮水煮蛋。
再隔天,你就煎雞蛋。
你不了解我的擔憂,我不是要你煮雞蛋。萬一有一天你不在了,我還可以照顧好自己的飲食嗎?我是想學煮雞蛋,我很怕。
今天早上,洗著飯鍋,突然想到我應該先學煮米飯。
你多麼想照顧我一輩子;我也一定會照顧你一輩子。
寫於2024年2月2日
我已經習慣有你在身邊
「媽咪,你要乖乖,你放心,不要怕。我有在這裡,我不會走掉的。等你好了我載你去買菜。」我在你的耳邊不停重複著。
每次出門買東西,都習慣有你在身邊。每一種蔬果,你都會精挑細選。每一種日用品,你都有自己屬意的牌子和顏色。而我,只需要根據你的選擇做選擇。
回想當初,買到人生第一輛車,我的願望就是要載你和爸爸去買菜。因為以前都是爸爸用摩多車載你,你們大包小包的穿梭在馬路,很危險。
從此,我在這個家的其中一個價值,就是每個星期準時,載你們去買菜。後來,就只剩我和你。你負責選菜,我就負責選你要的日用品。這樣的日子,過了好多年。
我忙到頭髮都沒有時間去剪。你告訴我的最後一句話,就是叫我去剪頭髮。還吩咐我,要去剪的時候,要通知你。那天工作有點忙,我還是聽進耳裡了。
今天我特別在耳邊,對你說我要去剪頭髮了。明天我要讓你知道,我剪好了。你要好好的,拜託。我已習慣有你的日子。
寫於2024年2月3日
媽媽與佛的緣分
我媽媽一直都很支持我去修心苑,每次我很久沒出門了,她就會問我,為什麼這次沒有去拜神了?她所謂的拜神就是去修心苑。
她心心念念,大年初一,想到修心苑吃東西。可是現在沒機會了。我沒想到她會喜歡去修心苑。我很感謝,帶她去修心苑吃東西。雖然她聽不太到,也願意靜靜坐在那裡,跟著大家一起念經、聽佛法、做供養。
臨終時,我告訴她,這些都是她做的善業,一定要好好記得,一定要相信。去到天界,更好的地方,去享受,過幸福快樂的日子。
我媽媽老了,我見證她一點一滴的老化。尤其是牙齒,越來越沒有力咬了。許多東西,想吃也不能吃。雖然我不捨,但是我會不由自主出現念頭,希望她好好走,去更好的地方,去享受。換一個身體,在天上過幸福快樂的日子。
寫於2024年2月5日
與祖先的連結
我第一次感受到與祖先的連結。
以前大日子,都是由母親準備。有紅魚、燒雞燒肉及一樣菜。而我,只需要負責幫忙燒香拜拜這些食物。
現在母親不在了,我不會煮,只能用外帶(大馬稱作打包)。而且,因為我拜母親是用素食,如果祖先也能接受外帶素食,我就會比較方便。
於是,他們就教我用銅錢來擲筊。這件事必須慎重,而且只能擲一次為定。如果是聖杯,祖先就是允許我拜拜素食,我不能太興奮;如果是笑杯,表示祖先要我拜拜葷食,我不能太失望。
在除夕前一天,燒香後,就在祖先桌前做了這件事。最後,我得到聖杯。那一刻的感受,是覺得感動,覺得祖先對我很好。
我認為,那份感動,就是與祖先的連結。那是我人生第一次,感受到祖先給我的疼惜。因為自出生以來,就沒見過公公婆婆。所以遲至今日,才感受到與祖先的連結。
寫於2024年2月10日
喜不喜歡吃?
有時候我會自責,因為怕你生氣,怕你很兇,所以聽你的話。你說要兩樣肉,我就打包兩樣肉。你說要辣,我就挑選辣的食物。如果那一天,我不選那個很辣的肉,你會不會就沒事了?
你很愛吃肉和辣。你很愛看煮菜的視頻。你對食材的要求很高。你對自己的要求也很高。偏偏你的兒子我,對飲食沒有太多要求。每次你試煮新菜色,都會問我好不好吃?我一定是點點頭。你接著問我會不會太鹹。我一定是搖搖頭。只有那麼一次,真的受不了那道食物,我提起勇氣說不好吃。结果你的脸色变黑,从此都不煮那道食物了。
我想,我不是沒有對飲食的喜好。我把自己的喜好收起來。不要你因為我喜歡,而幸苦去煮;也不要你因為我不喜歡,而覺得難過。我聽說老人家味覺退化了,所以比較重口味。我對你的愛,就是你每次煮到很鹹或很辣,我還是靜靜吃下去。你對我的愛,就是每次都重複問我,會不會太鹹、會不會太辣?

最近學習下廚,才知道自己喜歡原汁原味,沒有加任何調味料的雞蛋。
最近學習下廚,才知道原來蘿蔔有天然的甜味,好喜歡那個甜味。
寫於2024年2月13日
家裡的富貴花

曾經我們一起到商場買肥料
家裡的富貴花長得特別漂亮
後來我們不再到那間商場了
沒有肥料的富貴花還是開了
但已不見往日的茂盛與絢爛
曾經富貴花一夜之間就凋零
你猜是鄰居把富貴花摘掉了
我沉默不語不知要如何解釋
你如今已走到生命的尾聲了
我想你已明白花謝是自然的
在我非常非常想念你的時候
想你曾經為我做的一切事物
想你帶著我所做的一切功德
想你去天界幸福快樂過日子
今天屋前有開了一朵富貴花
寫於2024年2月22日
媽媽送我的禮物
昨天進行每個月一次的輔導。輔導老師發現到,我的笑容比以前多了好多。我跟她分享到,最近讓我感到喜悅的事,就是學習煮菜,整顆心沉浸在煮菜裡。
但是另一方面,我又為自己的喜悅感到不妥。因為在世俗裡,面對死亡,我現在好像不該那麼喜悅。
輔導老師知道後,便分享Satir女士的故事。她臨終時,交待身邊的人,要為她慶祝。她這一生,通過Satir理論,理解內在冰山,實踐「與己和、與人和、與眾生和」。她認為自己的這一生圓滿了,死亡是畢業了,值得慶祝。
我後來也覺得,媽媽的離世,也是值得為她歡慶的。因為她可以換一個新身體、新生命,在另一個世界幸福快樂的生活。
昨天早上的夢裡,我想起載母親去買的砧板。睡醒後,第一件事就是把它找出來。還發現新買的菜刀、剪刀及小刀。我想,這是冥冥中,媽媽送我的禮物。現實中,她不讓我辛苦做菜的。可是在她的潛意識裡,卻是希望我會自己照顧自己。所以才會有這些禮物吧,要我自己學做菜。
雖然有喜悅,但是還是有很多遺憾的。輔導老師告訴我,遺憾裡,都藏著禮物。除了物質的禮物,媽媽還送給我精神上的禮物。那份禮物叫做「改變」。
媽媽的離開,我因此改變了。最大的改變就是學做菜。幾乎每天都忙著準備食材、煮食,然後洗刷善後。生活變得充實。
寫於2024年3月7日
我回來了
今天從禪修營下山,回到家了。家裡的沙發,再也看不到你在滑手機。我試圖檢查家裡的每個角落,看看有什麼不同。一切還是保持不變。
前些時候,從podcast裡學習占星,更認識我星盤上的海王星。我是海王星四宮人,房間多數時候都很亂。雖然文章寫得還算有條理,但是頭髮可以不用梳,被單可以不用摺,這樣一個很亂的宅男。
每次出遠門,你就會幫我把房間整理好。回到家,有煥然一新的感覺。但是今天打開房門,一切還是保持不變。
去年11月我出遠門的時候,你還對我說,幫我收拾房間,我回來不可以生氣。我在心裡懷疑,你可能還活在過去,我小的時候。可能那時候的我,因為找不到東西而生過氣。
後來長大了一點,我心裡是感激你的。我喜歡整齊,會覺得很舒服。可是,我需要花很長的時間,把房間整理得很整齊。就是因為花太長時間整理,不知不覺又亂回去了,沒空再整理了。
再長大一點,開始負起照顧你的責任,知道你的辛苦。所以出遠門之前,都會盡量收拾好房間。可是你還是會看到不整齊的部分。等我回來,享受你整理過後,煥然一新的房間。
坐在沙發上,你坐過的位置。肚子沒餓,還是很想吃點什麼。我想起別人說的,我們吃的是孤獨。食物填補內心的空虛。
但是,我在山上學到很多,過得很充實哦。希望我能把這些經歷寫成文章。
寫於2024年5月20日
結語
我的心裡還有很多,跟母親有關的事想寫。希望這些記憶,不會那麼快消失。未來再以獨立的主題,寫成文章。
謝謝閱讀與陪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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