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光不重來 第六回

<你我的境遇，將我們命運般地拉近

                                 思索著相同的疑問，你我是否都遺忘了什麼＞

「天郢，你什麼都不用擔心，我一定會把爸爸媽媽照顧好的，現在你需要做的，就是為了我，好好的復健，身體恢復健康比什麼都重要。」

就在徐穆櫻被不知明的情緒，緊錮著心臟落淚不止的同時，左側間隔約一片榻榻米距離的灌木叢方向，突然傳來的吵雜聲打斷了情緒。意識到自己的奇怪狀態，趕緊將眼淚擦拭掉，就怕被旁人看見自己這副模樣。就在猶豫著要不要離開這個地方時，接續傳來了對話聲。

「並不是擔心，我只是……。」

「我都懂，沒事的，我知道你現在一定很不安，也沒辦法馬上理解這樣的情況。但我願意花時間陪著你，一直在你的身邊，等你慢慢恢復的。」

看著面前的人透露出讓他不必擔心的微笑，緩緩抬頭望向站在她身後的爸媽的表情，同樣也是帶著相似的微笑看著他。宋天郢深知他們想傳達的意思，但對於現在的他來說，即使已經經過一小段時間來面對眼前所發生的情況，還有存在著許多想提出的問題以及迷惑。但眼下再度提出任何問題，應該也還是會得到一樣的答案，他有著這樣的感覺，低頭思考片刻，深吸一口氣後，下定了決心開口說。

「……我知道了，天色也不早了，以鍊，妳先陪爸媽回去吧。」

「那我推你回病房。」韓以鍊見狀，立刻從原本蹲跪在宋天郢面前起身。

「不用了，我想……待在庭院稍微吹吹風，你們先回家去吧，我一個人可以的。」

「可是……。」

「以鍊，沒關係，我們讓天郢多多休息吧。」

「對啊，以鍊，天郢這個狀況雖然恢復了不少，但還是很難離開到其他地方去，妳不用擔心，先讓天郢休息，媽媽相信天郢不會亂跑的。」

「但是……。」韓以鍊握緊輪椅的後方握把，猶豫不決。

「以鍊，妳不用擔心，我回病房再傳訊息連絡妳，好嗎？」宋天郢嘗試哄著。

「好、好，當然好。」

「爸媽就拜託妳照顧了。」

「你放心，我們倆老會照顧好自己的。你乖乖休養將身體恢復，就是最讓我們安心的了。」

「是啊，我們先離開了，你也別太晚回去病房，雖然是夏季，但最近天氣變化很大，在外面吹風太久，很容易感冒哦。」嵐櫬關心的提醒。

「恩，我知道，媽媽你也別擔心。」

「天郢，記得一定要傳訊息給我哦。」韓以鍊再次提醒著，就怕宋天郢忘記而擔憂著。

「恩。我會的。」

看著逐漸走遠的親人，宋天郢直到視線盡頭都完全看不見家人的身影，再看看四周的灌木叢景色，心想：『果然接近晚上，確實沒有甚麼人在醫院的庭院度過。』

順著視線望到對不遠處，一樣造型的木質長椅。對著那個雙人椅的位子思考著一個模糊的身影。但過不到一分鐘，就嘆口氣搖了搖頭，轉而抬頭望向眼前那片天空，看著即將落下的夕紅日落，再次深長地嘆了一口氣，將自己的想法緩緩地脫口而出。

「唉……我是不擔心，只是……你們是誰呢？」

思索著口中提出的問題，持續看著天空的變化，面前即將消失的最後一道日落光影，隨著月亮已經微微展現出那彎月身影，還未完全陷入黑暗的天空，帶著灰藍與橘紅漸層色，開始轉至深灰，默默看著天空一點點的變化，讓宋天郢的心情稍微平復了些。庭院周遭的街景燈也開始一盞盞的點亮，照明著即將轉為黑暗的夜晚。剛剛被厚厚雲層所遮住的星星，也在最後一道陽光落下後，展露出面貌。沉默了片刻，再次將自己思索著的問題向著那片夜空提出詢問。

「如果是你，你會怎麼做呢？」

「咦？」

「誰！」宋天郢震驚有人在一旁傳出附和聲。

「啊，不好意思，我不是故意偷聽的。」徐穆櫻慌張地從能遮住他身影的灌木叢探出頭說。

「妳這行為應該就是偷聽吧？」

「抱歉。」

「沒事，反正也不是什麼嚴重的是，妳不用在意。」宋天郢看著灌木叢下方露出的輪椅一角，想著對方可能是因為不好移動，想必不是故意的，溫和地說。

「啊，嗯……那個。」

「怎麼了？」

「關於你剛剛提出的問題。」

「那個問題……。」

宋天郢回想著剛剛對天空提出口的問句時，徐穆櫻則因跟對方稍微有點距離，想著靠近一些對話，禮貌地問對方：「對，那個問題。我可以稍微過去你那邊嗎？」

「哦，是可以，但是那個問題，怎麼了嗎？」剛回想起自己講的話後，覺得困惑，對方怎麼也會對那個問句有疑問。

「你剛剛怎麼會，恩……就是……。」

「就是？」

「就是，難道，你也跟我一樣……不記得了？」徐穆櫻小心翼翼的問。

「妳……」

「啊，如果我說錯話，那我很抱歉。」

「妳怎麼會這麼覺得？」

「因為，剛剛會應答你的疑問，就是我現在也在問我自己的問題。」

「難道妳不記得了？」

「……我好像，忘了很重要的一部分。」徐穆櫻帶著不確定的語氣回答。

「是嗎。」

「嗯。」

「我也跟妳一樣，好像忘了甚麼事情。」

「真的？」

「嗯，就像我剛剛問的問題，是在問我自己，到底該怎麼做呢。」

「我也是，感覺一切很不真實。但至少你還記得你的家人跟名字。」

「家人嗎……，等等，妳不記得自己的名字嗎？」

「嗯。」

「那確實還蠻不安的。」

「嗯，當有人喊著『徐小姐』、『徐穆櫻』這些稱呼時，對我來非常陌生。但他們投來的眼神就在跟我說：『就是叫妳，不用懷疑。』的時候。我也不得不回應。」

「我懂。」

「但你不是記得你的名字嗎？」

「記得是記得，但面對著不是家人的家人，那種感覺，應該跟妳的感受差不多吧。」宋天郢落寞地看著夜空說。

「不是家人的家人？」徐穆櫻震驚的說。

「對。」

「但你剛剛跟他們的對話。」

「我可能比妳幸運一些，我記得的只有他們的模樣，但是不是我的父母，我不清楚。至於那個女生。」

「女生？」

「……她，說是我的未婚妻。」

「未婚妻？」徐穆櫻聽見這詞後，心臟又開始糾緊的加快跳動，努力讓自己忽視這份未知的情緒。。

「對，她這麼說的。」

「難道不是嗎？」

「我，不知道她是誰。」

「你不是記得她的模樣嗎？」

「不是，就是因為我記憶裡的那個身影，跟眼前的人對應不上，我才如此的感到疑惑。」

「不同，難道你有未婚妻的印象。」

「我也不知道。」

「那……可以問你的父母啊。」

「父母，他們的模樣我確實不陌生，但也說不上來，他們給我的感覺反而是不安的感受，我也很難將問題提出來。尤其是當他們都一起互動時，我就會想著。」宋天郢說著語氣沉了下來。

「想著？」

「他們是不是其實是在騙我呢？」

「怎麼會，你不是說對他們有印象。」

「我不知道，因為我腦中所浮現未婚妻的模樣，是令我感到安心且熟悉。但眼前出現的那個女生，卻不是同個模樣。看著父母與那個女生這陣子以來的回應與互動，就算再提出這個疑問，我想答案還是會一樣的。」

「這樣啊，那你怎麼不會覺得眼前的女生，說不定真的是你的未婚妻呢？」

宋天郢聽到徐穆櫻的問題，苦笑了一聲回應：「我有想過這樣的可能，但是……。」

「但是？」

「在那個印象中的身影，會令我感到愛戀，珍惜，安心，我就在思考著。」

『印象中的身影……。』徐穆櫻邊聽著，心臟越是加快跳動。

「怎麼自己連最重要的人。」

『重要的人……。』徐穆櫻腦中開始浮現一個模糊不清的身影。

「都可以遺忘呢。」

『你是……誰。』

「妳怎麼了？還好嗎？」宋天郢看旁邊的人沒有回應，轉頭一看，才發現對方臉色蒼白地緊握胸口，不停落著淚。

「唔……我……沒事。」

「妳的狀態一點都不像沒事。糟糕，附近有沒有人可以幫忙。」宋天郢趕緊看著周遭是否有人可以尋求幫助。

「不……用。我真的，沒事。」徐穆櫻不希望有人過來，緊抓住準備找人幫忙的宋天郢。

「┘可是這樣。」

「我稍微……稍微休息一下就好。」

「妳這……。」眼看勸不了對方，宋天郢默默的伸出手輕拍著對方的背部，繼續說：「沒事的，一切都會沒事的。」

宋天郢深知對方應該也是跟自己一樣，忘了很重要的事情。明白那股情緒，並非是找人幫忙就可以得到幫助，於是安慰著對方，同時也是給予自己安慰。

「嗯，謝謝你。」徐穆櫻被這突來的溫暖，露出一點微笑回應著。

「好多了嗎？」

「稍微好些了。」

「嗯，如果真的不舒服的話，別太勉強。等等回病房前，還是跟護士說一聲。」

「我想我的這個情況，應該跟記憶遺失有關係，護士或許也幫不上忙。」

「也是。」

「對吧。」

兩個人像是心領神會一般，笑了出來。就在氣氛稍微放鬆了些時，殿杉依突然從一旁大喘著氣

出現，面露擔憂且慌張的表情看著他們。

「櫻！妳怎麼自己跑下來。」

「我、我。」徐穆櫻被突如其來的提問，不知怎麼回答。

「妳不要突然不見，媽媽會擔心的。」

「我沒事，只是想說稍微走走，換個環境繞繞，看會不會想起來甚麼事情。」

「下次記得說一聲，而且醫生有說暫時先不要下床。」

「我知道，妳不用擔心的，抱歉，沒先說一聲。」

「不用道歉，只是妳的身體狀態，身為媽媽都會擔心的。」

「嗯。」

「這位是？」殿杉依看到一旁也坐著輪椅的人詢問。

「啊，他是我剛剛在庭院遇到的……的朋友。」

「朋友？」

「您好，我是宋天郢。」

「您好，我是穆櫻的媽媽。」

「他剛好在這庭院看著風景，我就跟他聊起天了。」

「這樣啊，謝謝有你剛好在這陪著，不然只有她一個人，我真的很擔心。」

「剛好而已，不用道謝。」

「不過天色已經很晚了，都該回病房比較好，太晚著涼了對身體不好。」

「嗯，知道了。」雖然徐穆櫻還想再跟宋天郢多聊聊，但眼前還是跟著回去比較洽當。

「天郢你的家人呢？要不要幫你請他們過來推你回去？」

「沒事，我可以的。但我想再待會兒，阿姨你們回去吧。」

「好，你也別太晚回去。」

「謝謝您。」

「先走了，掰掰。」

「掰掰。」

宋天郢看著徐穆櫻與母親離開的身影，若有所思的說：「果然，父母擔心的話，應該都是這種反應，才對。」

<彼此的心底，深鎖著重要的記憶

                                 　模糊的身影，並未徹底消失遺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