遠方的牽掛

長居國外十幾年，我錯過了家人、朋友、親戚生活中許多重要的時刻。當遠在台灣的他們慶祝這些珍貴片刻時，我總是無法親身參與。他們的喜事，我無法同慶，憂愁的喪事或煩惱的難事，他們更是絕口不提，怕我擔心。 每次回到台灣，和一些朋友見面，總會聽到他們說：「哎呀，住歐洲真好，休假多，哪像我們當社畜⋯⋯」無論他們是出於禮貌還是羨慕，我都當成是社交的small talk罷了。 但其實他們大概很難理解，在我內心深處，這幾年漂流在外的日子，總感覺自己失去的遠比得到的多。特別是當親友因為各種原因離開人世，而我無法親自送別。 尤其是疫情期間，連父親的最後一程都未能相送。這些重要時刻一再錯過，我與所愛之人，只能在夢裡相見，互道珍重再見。

今年端午，我向舅舅賀節，祝福的話語中順道問候了舅媽，才從舅舅那裡得知舅媽已在兩個月前離世。我既尷尬又慚愧，而這樣的情況已不是第一次了。家人總是報喜不報憂，怕遠在千里的我掛心。 舅舅和舅媽只有一個女兒，如今女兒長大離家工作，舅舅也退休了。他說時間多了，就到處旅遊，也因為修佛而去各地參拜寺院。據我所知，他和另一位舅舅已去了大陸多次，說是為了拜訪名山古剎。 我的舅舅們，在父母百年之後，在自己履行為人父親的責任之後，終於放下一切，走向佛道。我慶幸在這一世，我們有緣成為舅甥，能在同一個家族中，這該是多難得的緣分。 平日裡我總忙碌如陀螺，在生活、工作和家庭之間打轉。直到台灣的下午時間，我才會打開Line，而不出意外地，總能收到舅舅的早安圖。說實話，從前我常心想：「唉，這些長輩的早安圖⋯⋯」 但現在不一樣了，我很感激，遠在9000公里外的台灣，還有一位七旬舅舅這麼關心我這個近五十歲的「老姪女」。

他似乎感應到我的心情，今天瑞典的上午，我打開Line，意外地沒有長輩圖，而是他簡短幾句話，像在冷冽寒風中遞來一杯台灣溫暖的桂圓薑茶，彷彿在說：「坐下來，好好啜飲幾口，身體暖了，就都沒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