擷取自37屆月涵文學獎散文貳獎作品〈鏡子〉:
「有次母親和我改了時間探望外公,碰巧撞見才知那位短髮女人就是姨婆。當下我這幼稚的法官判定她的眼淚,不如母親純淨,但是母親看見她,就像對我說話那樣平靜。我卻不平靜。」
這篇〈鏡子〉的原型是以前參加高中文藝獎落選的作品,當時篇名叫做〈觀望日薄西山〉,描述到榮民之家探望失智症外公的故事,以及到護理之家做志工的省思。現在回看,當時篇名本身不太有特色,還有布局、收尾等關鍵技巧不夠純熟想當然難以獲得青睞。
沉澱一陣子後開始問自己,為何別的學生題材都圍繞著青年危機、性別認同、自我認同,而我第一篇嘗試參賽的作品卻著眼在「衰老」這種不太吃香的題材。其實,兒時探望外公除了不巧撞見人生最終需要面臨的真相,也不小心讓我瞥見外公與母親兩代間的破碎與不堪。就在我推著外公的輪椅到浴室鏡子面前看見青春少年與乾癟如梅乾菜的外公,這篇散文的種子便種在心中。高中時已練筆數年,以為可以挑戰這個題材,可惜技巧、視角不夠全面。
白描外公的老去,延伸到長照議題,不足以支撐我作為年輕寫作者為何對衰老有這麼強烈的情感,文章讀起來(包括自己)就會有少年強說愁的感覺。多年後,試著把我不想提到的記憶翻箱倒櫃,想到母親在病床旁跟外公和解的畫面,以及二婚的姨婆與外公結識,逼著外公與原本的家庭分割的手段。我最想寫的不正是這些事嗎?
因為太過盤根錯節,以前下意識地割捨這些重要情節,反而讓這篇散文沒有立足點。我試著整理整件事情的前後順序,訪問母親確認情節是否有誤,而母親眼睛不好所以我是用念的給她聽。接下來投稿數次、落選數次,從高中開始動筆七年後才在清大月涵文學獎被看見。我寫的不只是外表的衰老,也是所有人在邁向高齡的過程中難免經歷到令人內心老去的人事物。
〈鏡子〉如評審所言,它照見老,照見人世的悲觀。讓我意外的是有位評審提及鏡子可以避免「情感站位」的問題,這我並沒有想過。實際上,除了鏡子之外,我最終還透過外公的眼睛反射出的畫面去收斂母親和姨婆關係的張力。
擷取自37屆月涵文學獎散文貳獎作品〈鏡子〉:
「外公大概是快過世了,沒有答腔,姨婆鮮豔的上衣在外公混濁的眼珠裡看不出是什麼顏色。這位幾乎跟母親一樣大的姨婆,也體會著一樣的失去」
很高興獲得兩位評審的第一名,第三位評審有其他考量沒有給我任何分數,分數加總後得到第二名。我更開心的是這篇散文我算是蠻認真的去探索,甚至曾氣自己沒有辦法把這個題材寫好而在沙發上大哭,氣自己為何不能再更有才華一點。
幸好,沒有放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