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應與家人共度的平安夜,三名無家者:阿仁、小花、美由紀在垃圾堆裡發現了一名嬰兒,身上還帶著「請你們照顧他」的字條。
「以後的聖誕節都會變成這孩子最慘的日子,太可憐了。」小花這麼說著,不顧另外兩人報警的提議,執意將嬰兒留下,隔天再送她到警局。不過到了隔天清晨,兩人卻發現小花帶著嬰兒消失。找到在雪地中的他們之後,小花卻不想歸還嬰兒,決定自己去尋找嬰兒的父母,如果能接受他們拋棄嬰兒的理由才要原諒他們。三個無家者就此踏上尋找嬰兒家人的旅程。
三名無家者因為各自的理由離開家人,在寒冷的街頭流浪,如今卻要幫助他人尋找家人,甚至是要尋回一個溫暖的家,不僅顯得有些諷刺;在這裡,「尋找家人」的主線正式拉開序幕。
故事從阿仁和小花到教會領取食物開始,兩人帶著食物回到住處,分給美由紀,儼然一個三人家庭;他們之間的關係像父女,像母女,又像夫妻,明明是無家者卻組成了像家人一樣的關係:阿仁會因為美由紀叫小花大叔而生氣,小花會為美由紀準備聖誕禮物,美由紀嘴上伶俐,但其實把兩人當成父母一樣依賴。沒有人會願意成為無家者,失去家的三人在彼此身上尋找家人的影子,這樣的關係也在發現小嬰兒「清子」後,出現了變化。
小孩或許不是組成一個家庭的必要成員,但撿到清子後,我們可以看到身為變裝皇后的小花對於擁有小孩的渴望,阿仁照顧嬰兒的熟練手法似乎透露出他在緬懷著不在身邊的家人,而美由紀則是看著兒童讀物中幫嬰兒洗澡的家長,若有所思。看似對家庭抱持著極深渴望的三人為什麼會成為無家者呢?他們在清子身上看到了什麼?小花說要找到清子的父母,了解他們拋下清子的理由,原諒他們的同時才能原諒當初拋棄自己的父母;於是這趟尋找清子父母的旅程,同時也是三人尋找家人的旅程;組成一個「偽家庭」的他們,究竟渴望著什麼樣的家庭,又為何失去家與家人?這趟旅程又會對他們三人形成的家庭帶來什麼影響呢?
好的故事一定是由精彩的衝突組成,在阿仁,小花和美由紀尋找家人的路上也肯定不會一路順遂,這些環環相扣的衝突也一步步揭露這些角色背後的故事,將故事推向高潮。我們也透過這些衝突看到了三人對家的渴望與執著,以及他們失去家的原因。
三人在墓園幫助了一位黑道老大,阿仁在看到他的名片後明顯表現出反感;當他們受邀到黑道老大女兒的婚禮,他看著身穿婚紗的女兒若有所思,開始不停地喝酒。後來他們在婚禮上打聽清子母親的事,發現老大的女婿知道她,似乎跟他有債務上的關係。阿仁看著女婿打電話找人,內心突然被激起了什麼,竟然抄起酒瓶要往他身上揮。
阿仁對黑道反感的原因直到他和女兒重逢後終於揭曉。原來阿仁是賭博賭到去借高利貸,最後才會離開妻女;他並不是原先所說的自行車選手,也不是為了籌女兒的治病錢最後流落街頭。在旅途中,他處處將自己投射至失格的父母親身上,並將女兒和對女兒的愛投射至小嬰兒清子身上,對清子的好也是為了彌補沒參與女兒成長的愧疚。阿仁其實非常想再次見到女兒,看見黑道老大的女兒時也想起了自己的女兒;我想,對女兒的愛和愧疚正是促使他踏上尋找清子父母的原因;在這趟旅途中,兩位清子都找到了父母,相反地,阿仁也和女兒重逢,實現了他心底的願望。
身為變裝皇后(不確定是不是變性人或雙性人),無法生育的小花一直都明顯表露出她希望擁有一個小孩的渴望。旅途中,時常能看見她對於父母應該是什麼樣子有著執著的想像。來到曾經待過酒吧時,我們終於看到小花的過往,也得知她為何失去了家。小花其實生來就是棄嬰,是個沒有家的人,原先在酒吧覓得的伴侶也過世了。或許是二次被拋下的經歷,小花對家與家人的執著是三人之中最明顯的;小花在清子身上看到了被拋棄的自己,於是決心將她送回父母的懷抱,但若是她的父母是「拋棄小孩的惡魔」,和自己的父母一樣,那麼小花就會代替他們,讓她能擁有合格的父母。
在電影結尾,清子父母決定讓三人為清子取名,小花也終於成為了清子的「教父」,擁有了家人。這趟旅程對小花來說,或許是一趟治癒之旅,她在旅途中和自己的父母,以及自己的身世和解,最後也成功擁有了心目中的家人。
在三人之中,年紀最小的美由紀也像是孩子一般,總是受到另兩人的照顧。開頭,她撿到一本書,看著書中的父母細心照顧嬰兒;這裡就可以得知,她也十分渴望父母這樣的關心。尋找清子父母的旅途中,常常能看到她細心照顧清子的畫面,就是將自己投射至清子身上,想像著父母如果也能這樣照顧自己,會是什麼樣子。
美由紀和清子,是電影中尋找父母的兩個孩子(算上阿仁的女兒就是三個);美由紀因為父母疏於關心而離家,但她其實也為了傷害父親的事情愧疚不已,就算父親拚命想尋回她,她也因為害怕而避不見面。三人與清子的旅程從美由紀為了躲避對面電車的某個男人而跳下車開始;他們跳下電車時,不慎打翻清子的奶粉,因此才會來到墓園並遇到黑道。在婚禮上,美由紀被殺手挾持,來到他的家裡,遇見他年輕的妻子。殺手妻子餵了清子奶,她和美由紀像是姊妹一樣趴在床上聊天;兩人雖然年齡相近,但其中一人已經是母親。在這段聊天過後,美由紀對於父母的心情更加清楚,雖然篇幅不長,卻是重要的轉捩點。她在殺手妻子身上明確了自己對好父母的想像,也正視了自己對父母的想念,最終和父親重逢。
不僅是主角三人組,東京教父片中的所有角色,都在尋覓著自己心目中的家與家人:阿仁想念著自己的女兒、小花想找到長相廝守的對象、美由紀希望擁有在乎自己的家人、幸子為了組成理想中的家庭偷走他人的小孩、阿仁的女兒也一直渴望見到自己的父親。在整部電影的時間裡,他們不停追逐心中理想家人的形象,小嬰兒清子像是上帝的恩賜,像是天使一樣,串起一次次巧合與意外,引領每個人找到家人;在這趟旅程中,有些人對家人的想像改變了,也有些人與原先遠離的家人和解,或許最終得到的和一開始所想不同,但他們都找回了家人,找到一直渴望的家。
什麼是真正的家人?是稱職的父母?是小孩子?還是相愛的戀人?在這部電影的結尾,我們看到了和傳統意義上的家人不同的想像:沒有血緣關係的無家者可以成為家人,沒有孩子的家庭也能成為一個家,無法生育的人也能透過別的方法獲得孩子;家與家人的想像有那麼多種,但它們並非彼此互斥,也沒有一個正確答案,只要相互願意、只要幸福,不管是誰都能成為家人、擁有家人,曾經失去家的阿仁、小花和美由紀找到了家、證明了這點。
尋找相愛的家人是那麼困難,必須歷經這麼多波折,最後能圓滿簡直如奇蹟一般。小嬰兒清子在片中和天使的意象連結在一起,小花也多次稱她是上帝所賜的禮物,而清子也像天使一樣,帶領著他們闖過所有難關,最後獲得屬於自己的幸福,找到了真正的家人。
整部電影中,讓我十分印象深刻的一點是,導演用了許多出人意料的行為深化角色,除了展現他們的人格特質,也體現出他們在這段旅程中的改變。像是阿仁原先想攻擊使他流落街頭的債主,但事後聽說他沒事的消息卻鬆了一口氣;這裡他正視自己犯的錯,也是因為這樣,他才能跟女兒見面、和解。還有小花在看見幸子想跳河時,先把她救下來再打了一巴掌;沒有父母的她卻比誰都清楚好爸媽應該做的
久聞今敏導演大名,看了《東京教父》之後覺得的確名不虛傳;整部片節奏流暢,寓意深遠,充滿細節,深刻卻不沉重;每次看或許都會發現新的細節和意象,從而產生不一樣的感受。總之,《東京教父》推薦給每一位想尋找動畫電影觀賞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