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樂夥伴的日常番(8)：兩個爸爸

小壯最近因為告白被萱萱拒絕，悶悶不樂，獨自站在橋邊，盯著河裡游動的吳郭魚發呆，這時說巧不巧，老爸大壯正巧送瓦斯路過，遠遠看到兒子站在橋上呆楞許久，臉色凝重，嚇得以為小壯要做傻事，邊吼邊衝了過去，毫不猶豫地一把將他撲倒在橋面。

不顧公司那輛停在路邊的小發財，大壯直接扛起小壯，用最快的速度跑回家，一路上氣喘吁吁，到了家，用顫抖著手撥通我的line，語無倫次地說小壯要跳橋，還不停說著小壯神情呆滯，我聽著大壯急促的喘息聲，忍不住打斷，讓他先冷靜幾秒，深呼吸後用一句話把事情講清楚，接著，我按下擴音鍵，準備聽他把整件事情說明白：

你他媽的寶貝兒子要自殺啦，給我回來勸勸他。

頓時，辦公室原本的喧鬧聲彷彿被抽走，空氣變得寂靜，只有幾個同事的腦袋與身影微微晃動，老闆快步走到我的座位旁，掃了一眼我電腦上的卷宗後，語速很快地說：「幸好這案子的程序審查沒什麼大問題，傍晚才要開審查庭，我來接手收尾，你趕快回去處理家裡的事，記得沒事一定跟我報個平安」

我點頭致謝，匆匆攔了計程車往大壯家趕去。一進門，看到客廳裡擺了三張塑膠椅，大壯、小壯和莉莉依序坐著，大壯這種大大咧咧的人，此刻臉上的僵硬讓人覺得有些異樣，他沒說一句話，只低著頭滑手機，拇指的動作顯得有些不自然。

莉莉坐在一旁，試圖用輕鬆的語氣安慰小壯：「真的沒什麼啊，誰沒被打槍過？國中那會，我拒絕過班上好幾個男生，他們不也都活得好好的？」她邊說邊拍了拍小壯的肩膀，想緩解氣氛。

小壯坐在中間，雖然點了點頭，但眼神還是有些飄忽，像是在消化剛才發生的事情。我注意到他的手不時緊握又鬆開，好像想說什麼，但又憋住了，客廳裡的氣氛仍然令人感覺壓抑，我深吸了一口氣，準備把情況梳理清楚再想下一步。

小壯的臉上掛著一種茫然無措的表情，看到我走進門，就像抓住了最後的救命稻草，眼神透著一絲期待，但也有點無助，我心裡大概有了些猜測大概是誤會，沒有立刻說話，而是直接走向冰箱，打開後瞧了瞧，裡面空空如也。

「冰箱空的跟什麼一樣，去補貨啦，我要御茶園的無糖麥茶。」我隨口丟下這句話，轉過身看了大壯一眼，他對上我的視線，馬上領會我的意思，兩個人十幾年的育兒默契讓他知道這時候他不該在場，該閉嘴離開，大壯沒多問也沒廢話，迅速套上褲子，火速出了門。

聽著莉莉安慰小壯的話語，不禁莞爾到底是在傷害加深，還是臭屁自己國中行情很好這，看著莉莉化身唐僧不停的only you，小壯的表情就像是至尊寶，彷彿說著：「我真的不行啊，我跟你說……」，滔滔不絕的莉莉：「On－On--！」

On你媽個頭啊！你有完沒完啊！我忍下腦海的衝動，化身觀音大士把小壯從莉莉身邊拉到一旁去：「自己說，到底怎麼了」，其實我早就知道是誤會一場，但還是想從小壯親口說說看。

「老爸你不是說心情不好去河堤走走看看嗎？我看那個魚一下正常、一下翻肚，不知道是不是魚鰾受傷了？」

我用手揉揉小壯的頭，自己的孩子怎麼還不清楚呢，就像是《少年維特的煩惱》的作者歌德，也是身陷囹圄，先暈船、再下船、再再暈船、再再再下船，衝不破層層圍困。

而萱萱也像是歌德情竇初開的初戀情人格雷琴，也用相同的評價：「我很喜歡她，但我一直把他當作小孩看待，僅僅是一個身為姐姐的感情罷了」

歌德的感情是從兩小無猜的開始，卻用殘酷的結局畫下句點；但小壯對萱萱的情感，只是單方面的暗戀罷了。

如同現在交友軟體的現實面，大家不斷不斷不斷的重複被釣起、暈船、分開，繼續失魂落魄在尋找下一個可以依託情感的對象。

我沒看過媽媽的模樣，但有我有兩個爸爸，我的舊爸爸胖胖的，有一個啤酒肚，晚上見到爸爸總是一臉疲憊，回到家總是躺在床上划手機，我肚子餓了總是叫我自己從冰箱拿東西去微波爐加熱，我跟舊爸爸一天說不到幾句話。

但我有一個新爸爸，每天六點都會準時在安親班接我下課，新爸爸白白的、高高的、不像是舊爸爸肚子大大，總是牽著我的手回新爸爸家。

新爸爸說不能吃太多甜的，會長不高，每次看到超商櫥櫃內的飲料，新爸爸都說不能喝甜的汽水，我不喜歡新爸爸的規矩很多，舊爸爸的家冰箱總是有喝不完的飲料。

但是我跟新爸爸說想吃冰棒時，新爸爸總是說小孩子不能吃太多甜食，所以我都會吃一半，再分給新爸爸吃。

不知道為什麼，我不喜歡看書，看著書都想睡覺，新爸爸會陪著我看很多故事書，然後用很多動作去模仿圖畫裡面的角色，再陪著我寫功課，不會寫的字新爸爸都會翻著字典，跟我說著新的字還有小故事。

雖然我沒有媽媽，但我有兩個家，我有兩個爸爸。

翻看小壯以前寫的作文，總能感受到那字裡行間溢出的天真與童趣，這些回憶就像是冬日裡的陽光，能瞬間溫暖我的心。

小壯小時候有注意力不集中的困擾，總是像野比大雄一樣，看到書本就忍不住打瞌睡，當時我帶了小壯去諮詢，也是建議不要使用藥物，而是透過陪伴和循序漸進的方式來改善小壯的專注力。

這讓我開始對繪本產生了濃厚的興趣，每天晚上，我都會陪著小壯一起讀繪本，故事情節雖然簡單，但在他的內心卻彷彿開啟了一場奇幻的大冒險，小壯專注於那些充滿想像力的畫面和短短幾句卻寓意深刻的文字，漸漸地，也有閱讀的習慣。

雖然，小壯更多的喜好的是漫畫，但也能靜下心來專心看書半小時左右，我總覺得這些日復一日的閱讀陪伴，是對他最好的療癒方式，同時，這個過程也帶給了我意想不到的力量，我從小小的繪本故事中，彷彿再次經歷了一次成長，內心變得更加柔軟和豐富。

現在，那些繪本依然靜靜地放在書架上，就像是我和小壯共同成長的見證，每次翻開它們，我都能回憶起我們一起在故事世界裡冒險的點滴，也更加珍惜當下的陪伴時光。

我也從來沒有要求小壯成績要如何，反而常用遊戲中的副本模式來鼓勵他，把學習的過程變得有趣：

60分是及格，是最基本的責任感，對自己負責的標準；70分則像通過了菁英副本，是對主動學習的肯定；80分意味著挑戰了噩夢副本，代表學習中帶著熱忱；至於90分以上，那是完美通關地獄副本，一種歷史時刻的偉大成就。

大壯有時候會碎碎念怎麼只考幾分，氣到把考卷丟在地上，小壯滿臉淚水拿著聯絡簿跑來找我簽名，我不會多說甚麼，而是牽著他的手，直接去找大壯「興師問罪」

「幹，你他媽的國中倒數的89垃圾，也沒看你幾格過幾次，大學都考不上的垃圾還對我的兒子指手畫腳什麼。」

小壯從小的努力，我一直看在眼裡。他的注意力問題像是一種無聲的詛咒，讓人感到無奈卻無法忽視，看著大壯這麼白癡爸爸，不會說話就不要說話。

我總是想著，我們這代人多數是在打罵教育中長大的，那種痛苦與壓抑，不該再延續到孩子身上，這種悲劇，到了我們這一代就該結束。

當我們站在道德制高點上要求孩子「應該怎麼樣」時，可曾想過，如果角色對調，他們會不會也想質問我們：「為什麼你不是王永慶？為什麼你不是李嘉誠？」

這種反問，聽起來雖尖銳，但卻能讓人深刻反思，孩子的一生，不是用來滿足我們的期待的，他們有權利選擇自己的道路，追求自己想要的生活。

我的小壯讓我十分驕傲，到現在能看著新聞跟我聊著背後的法律爭點，最近自學德語也有小成，當我提議大學畢業後想送他去德國留學，碩士博士一起拿回來，小壯心疼我跟大壯兩個老爸賺錢不容易，想要自己邊工作存到留學費用，努力看看能不能考到公費留學。

最後，就讓DAOKO x 米津玄師的《打上花火》帶來結尾
快樂夥伴的小故事，我們下次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