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2 章 新的生機（一）

瘟疫無聲無息地降臨梅里韋瑟侯爵的領地，如同一張無形的網，將所有人都籠罩其中。起初，這場疫病只是在平民區蔓延，但很快就突破了貴族們精心設置的防線。即使侯爵府高聳的圍牆也無法阻擋病毒的侵襲，儘管侯爵動員了大量人力，日夜不停地用醋水擦拭地板，用香草熏煙淨化空氣，但這些措施最終都成了徒勞。

當朱莉安娜開始出現症狀時，整個侯爵府陷入了一片恐慌。這位年僅十七歲的少女，向來是侯爵的掌上明珠，也是整個府邸的歡樂之源。她過去總是神采奕奕地在花園裡朗誦詩歌，或是在琴房裡彈奏優美的樂曲。然而此刻，她卻躺在病榻上，面色蒼白如紙，呼吸急促而微弱。

侯爵府上的醫生們輪流替她診治，開出各式各樣的藥方，有人主張放血驅邪，有人堅持使用猛烈的瀉藥，還有人認為應該用持續在房間內燻燒草藥。這些治療不僅沒有改善朱莉安娜的病情，反而讓她的身體更加虛弱。每當夜深人靜時，侯爵都會獨自坐在女兒的床邊，看著她痛苦的睡顏，心如刀割。

在絕望中，侯爵想起了城中那座醫院。那裡雖然不像府中的醫師那般名聲顯赫，但他現在已經別無選擇。當侯爵的使者趕到醫院時，威廉醫生正在查看病房的情況。聽聞侯爵府求醫的消息，威廉醫生的臉上閃過一絲複雜的神色。

威廉醫生心中盤算著：艾德蒙雖然醫術高明，但性格孤僻，總是不願意與其他醫生交流，這讓醫院的氣氛總是有些緊張。若能藉此機會讓他暫時離開醫院，或許能讓氣氛輕鬆些。況且如果艾德蒙真的能治好侯爵的女兒，對醫院的聲譽也會有極大的提升。

「我知道一位醫術精湛的醫生，」威廉醫生對使者說，「他叫艾德蒙．拉莫斯，雖然年輕，但見解獨特，或許能對小姐的病情有所幫助。」

當艾德蒙聽到這個請求時，他正在整理自己的醫療筆記。那是一本厚重的皮面冊子，裡面密密麻麻地記錄著各種病例和治療方法。他沉思片刻，最後抬起頭，提出了一個意想不到的條件：「我願意前往侯爵府，但我要帶上埃莉諾同行。」

威廉醫生聽到這個要求時，並不感到意外。因為埃莉諾和艾德蒙在這座醫院中同為異類，處處打破現有的醫療規章。或許讓他們一起離開醫院會是好的選擇，威廉醫生毫不猶豫地點頭同意了。

埃莉諾聽到這個消息時，正在給一位老婦人換藥。她的反應略顯意外，卻強裝鎮定。這對她來說，既是一個巨大的挑戰，也是一個難得的機會。她一直渴望能在實踐中學習更多的醫療知識，尤其是能跟在艾德蒙身邊學習。儘管艾德蒙性格冷峻，但他對醫術的執著和專注，總是讓埃莉諾感到敬佩。

在準備行囊時，艾德蒙仔細地挑選著藥材。他選擇了一些常用的退燒藥草，還帶上了一些較為罕見的藥材，這些都是他平時精心收集的。埃莉諾則準備了各種醫療器具。

當他們抵達侯爵府時，已是黃昏時分。莊嚴的府邸在夕陽的映照下顯得格外寧靜，但這種寧靜中卻透著一絲令人不安的氣息。他們在穿過那沉默的長廊時，感受到一種與醫院截然不同的寧靜，這裡沒有病患的嘆息，沒有護理人員的低語，整個府邸都彌漫著濃重的消毒水氣味，走廊上的僕人們都戴著厚重的布製面罩，神色凝重。

艾德蒙和埃莉諾換上了輕便的防護裝備，跟隨著管家來到朱莉安娜的房間。推開厚重的橡木門，映入眼簾的是一張精緻的四柱床，床上躺著面色蒼白的朱莉安娜。她的長髮散亂地鋪在枕頭上，嘴唇乾裂，呼吸微弱而急促。

艾德蒙立即開始檢查病人的狀況，他的動作既迅速又細緻。埃莉諾則仔細詢問著侍女們朱莉安娜的病情變化。艾德蒙仔細地檢查了床邊放置的藥瓶，眉頭微皺，然後沉聲說道：「誰在她病發後給她服用了瀉藥？」

侍女低下頭，有些無措地回答道：「先前替小姐診治的醫生……他們說這樣可以幫助她排出體內的毒素……」

「愚蠢！」艾德蒙的聲音中透著輕蔑，「過度的瀉藥治療不僅無益，反而讓她更虛弱。」他看向埃莉諾，眼神銳利，彷彿在尋求某種認可。

埃莉諾點了點頭，溫和地附和：「艾德蒙說得對。現在的重點應該是提高她的體力，而不是一味地清除所謂的『毒素』。」

侯爵站在病房的角落，臉色憔悴卻強撐著威嚴的姿態。他無奈地嘆了口氣，帶著幾分哀求的語氣說：「艾德蒙醫生，你對我的女兒的病情有信心嗎？」

「若您信任我們，請容許我調整她的療程。」艾德蒙的語氣堅定而不容置疑，「我們會暫停瀉藥，改為溫和的滋補藥草，這樣她的體力才會有所恢復。需要她能有對病毒的抵抗力，才能真正康復。」

侯爵沉默片刻，最終點了點頭。艾德蒙隨即開始準備新的藥方，埃莉諾在一旁協助他，兩人心無旁騖地忙碌著。侯爵的侍女們悄然退出房間，只剩下他們兩人與奄奄一息的朱莉安娜。

艾德蒙翻閱著帶來的草藥手冊，時不時快速而冷靜地指示埃莉諾準備各種藥草。但當埃莉諾看到他決定使用較為溫和的藥物時，忍不住提出疑問：「她的體力雖然需要恢復，但若不迅速抑制病源，她很可能撐不過去。」

艾德蒙的目光微微一沉，似乎有些不滿，但依然冷靜地回應：「過於強效的藥物可能會進一步消耗她的體力，現在不是加重身體負擔的時候。」

「可是，我們也不能只是給她溫和的補品……」埃莉諾的話還未說完，艾德蒙的表情已經變得更為堅決。

「相信我，這樣做對她來說才是最安全的。」艾德蒙的語氣低沉，帶著不容質疑的自信，彷彿已經做出了最適合的決定。

儘管內心對藥方的劑量和選擇有所保留，埃莉諾最終還是選擇妥協，她深吸一口氣，壓抑下心中的疑惑，專注於調配藥方的動作。兩人不再交談，各自埋頭於工作中，彷彿所有的分歧都被埋藏在那一刻的靜默之中。

夜色逐漸籠罩整個侯爵府邸，艾德蒙和埃莉諾整夜未眠，專注地進行著藥物的配製。當他們終於完成後，帶著疲憊的身體回到朱莉安娜的房間，小心翼翼地將藥湯一勺一勺地餵入她的口中。

稍後，朱莉安娜的呼吸因藥效漸漸平穩了些，額頭的冷汗也稍微減少了，艾德蒙和埃莉諾心中稍稍鬆了口氣。

接下來的幾天裡，艾德蒙和埃莉諾輪流照顧朱莉安娜。他們調配的藥方溫和而有效，既能幫助病人恢復體力，又不會過分刺激身體。朱莉安娜的病情稍有好轉，艾德蒙和埃莉諾的合作也逐漸融洽起來。艾德蒙不再一味堅持己見，偶爾會向埃莉諾徵求意見，而埃莉諾也開始放下對他的成見，試著去理解他對醫術的獨特見解。侯爵府的僕人們對這位陌生而專業的醫生充滿敬畏，對埃莉諾則是既尊敬又感激，她總是面帶微笑，溫柔地為大家解釋病人的狀況，讓府邸中的緊張氣氛得以緩解。

一天傍晚，艾德蒙正在調配新的藥劑，埃莉諾走進房間，小心翼翼地遞上了一份她新提出的藥方。她低聲說道：「我覺得朱莉安娜的體力已經稍有恢復，可以嘗試加入一些較強的抗疫藥物。」

艾德蒙沉默片刻，接過藥方仔細查看，眉頭微微皺起，最終點了點頭：「妳說得對，現在是時候加強治療了。」

兩人終於達成一致，為朱莉安娜制定了一套結合溫和滋補與強效抗疫的療程。隨著這套療程的施行，朱莉安娜的病情逐步穩定，呼吸更加平穩，面色也恢復了一絲血色。侯爵得知後，感激之情溢於言表，特地來到病房，難得地對這對醫者表達了他的敬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