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替生櫃」

陳雯站在仁愛醫院三樓的走廊盡頭，盯著手中鏽跡斑斑的護理師名牌。名牌邊角刻著「林秋萍」，那是她失蹤十年的母親。凌晨兩點的日光燈管滋滋作響，將她的影子拉長成扭曲的問號。

「阿雯，今晚替張主任整理器官保存室。」護理長遞來一把銅鑰匙，眼神閃爍，「這是『資深員工』的考驗。」

鑰匙刺進鎖孔的瞬間，腐敗藥水味混著鐵鏽味湧出。陳雯摀住口鼻，手電筒光束掃過十座不鏽鋼冰櫃。冰櫃表面結滿白霜，每一扇門都貼著住院病患的名牌——**那些名字，全屬於活人**。

「307房，林美華。」她讀出第一櫃名牌，想起早上替那名肝癌老太太抽血時，對方緊抓她手腕呢喃：「護士小姐，千萬別一個人值夜班……」

手電筒突然熄滅。

黑暗中，液體晃動的咕嚕聲從冰櫃深處傳來，夾雜指甲刮擦玻璃的吱嘎聲。陳雯倒退一步，後腰撞上某座冰櫃。

**咚！**

所有冰櫃同時震動，林美華的名牌啪嗒落地。陳雯撿起名牌，手電筒驟然亮起——冰櫃原本貼名牌的位置，滲出腥臭血珠，緩緩拼成「護理師 陳雯」。

「誰在搞鬼！」她踹向冰櫃，櫃門竟自行彈開。

福馬林藥水灌滿冰櫃，一顆腫脹的人肝漂浮其中，灰白血管如樹根纏繞表面。肝臟突然抽搐，擠出一串氣泡，陳雯彷彿聽見老人沙啞的哀號：「救我……他們還沒切完……」

「找到妳了。」

張主任的嗓音在身後響起。陳雯回頭，驚見他手持手術刀，西裝口袋露出一截黃符紙。

「妳母親當年也想毀了替生櫃，」他微笑，「可惜她的肝臟，現在還泡在4號櫃裡。」

陳雯抓起母親的名牌砸向張主任。鏽鐵割破他額頭，黃符紙沾血燃燒，冰櫃震動暫停。她趁機衝向門口，卻發現阿倫擋在走廊上。

「快走！我拖住他！」阿倫推她進逃生梯，自己轉身撲向追來的張主任。

陳雯跌跌撞撞闖進307病房。林美華的床鋪空無一人，監視器螢幕卻顯示她正躺在病床抽搐。陳雯湊近螢幕，瞳孔驟縮——**林美華的腹部有道新鮮縫線，而螢幕角落的牆面日曆，日期停留在1999年**。

「原來如此……」她扯下手腕點滴管，將母親名牌纏在掌心，「冰櫃裡的時間是停滯的。」

頂樓傳來重物墜地聲。

陳雯衝上天台時，阿倫正蜷縮在牆角，腹部插著張主任的手術刀。

「對不起……」他咳出血沫，「我上個月就該死了，但張主任說……只要帶妳進保存室，就能讓我『復活』……」

張主任扯開染血領帶，掏出懷錶按下機關。錶蓋內側鑲著一顆跳動的心臟，纏滿咒文紅線。

「再三分鐘，」他將懷錶貼近阿倫傷口，「等我換上這小子的心臟，就能再陪老婆十年……」

陳雯突然笑了。

「你確定冰櫃要的是『他的心臟』？」她舉起林美華的病歷，撕下血型欄貼在阿倫胸前，「看清楚了，他是AB型RH陰性。」

張主任僵住。仁愛醫院的替生櫃，從不收熊貓血。

冰櫃轟鳴聲穿透樓板。

九座冰櫃憑空出現在天台，櫃門噴出黑血，無數浮腫臟器伸出血管纏住張主任。他的懷錶被扯落，錶內心臟在月光下乾癟成灰。

「不！我們說好的——」張主任的慘叫隨他被拖入4號冰櫃而中斷。陳雯摀住阿倫的傷口，卻摸到異樣硬塊。

他掀開上衣，肋骨處貼著一張名牌：**「實習醫學生 李冠倫」**，而邊角浮現陳雯的名字。

「對不起……」阿倫閉上眼，「我以為能救妳……」

晨光灑進醫院時，陳雯將母親的名牌埋進花圃。她沒告訴警方真相，因為急診室新來的護理師正對她微笑——對方胸前鈕扣，刻著熟悉的咒文花紋。

三個月後，陳雯在便利商店翻到社會新聞：仁愛醫院遭控販賣器官，但一張照片讓她手腳冰涼。

報導配圖中，張主任的冰櫃被警方撬開，而圍觀人群外，一輛救護車正悄然駛離。

車牌號碼【404-7】，後車窗隱約有張貼著名牌的冰櫃。

櫃門玻璃上，映出陳雯驚愕的倒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