霧隱之湯的冬天,總是靜悄悄的。
這間隱藏在日本深山裡的老溫泉旅館,已經營業了超過一百年。旅館不大,房間不多,設備甚至有些老舊,但這裡的溫泉水質極好,能讓人從骨子裡暖起來,因此吸引了一些熟客——退休的老爺爺、帶著筆電的作家、需要遠離都市喧囂的上班族。
這裡的生活節奏,從來不會出現意外。
至少,春菜原本是這麼想的。
直到今天,一個奇怪的客人推開了旅館的大門。
午後的陽光透過紙門,映照在櫃檯前的木地板上。
春菜正低頭整理帳本,聽見門口傳來「咚」的一聲——那不是普通的腳步聲,而是雪靴踩在木地板上的悶響。
她抬起頭,看到了一個陌生的男人。
他穿著黑色羽絨外套,拉鍊拉到最上方,裡面露出一截灰色毛衣,褲子是普通的牛仔褲,腳上穿著防水雪靴,雖然看起來像是一般的旅人,但有些地方……不太對勁。
比如,他看起來完全沒有旅行的興奮感。
一般來這裡的旅客,無論是初次造訪還是老熟客,進門時總會有些反應——有些人會誇讚旅館的日式氛圍,有些人會問溫泉開放的時間,甚至還有些人會忍不住先拍拍照片。
但這個男人,沒有。
他的動作乾脆,沒有多餘的停留,甚至連環顧四周都沒有,像是這裡的一切都與他無關。他直接走到櫃檯,把一張信用卡放在櫃檯上,語氣平靜地說:
「住一個月。」
春菜手上的筆差點掉下來。
「欸?」她懷疑自己聽錯了,「您說……住一個月?」
男人點點頭,神色淡然,像是這是再普通不過的事。
這讓春菜不由得看了老闆一眼。
霧隱之湯的客人,多半都是住個兩三天,最長也不會超過一星期。住一個月的客人,簡直比旅館裡的幽靈傳說還罕見。
更何況——
他甚至連房價都沒問,就直接刷卡了。
老闆倒是沒多問,只是確認了信用卡,然後慢悠悠地說:「房間在二樓,晚餐六點,在大廳用餐。」
男人接過房卡,點了點頭,拖著行李箱走上樓。
他的行李只有一個普通的中型行李箱,甚至沒有額外的背包,和那種長住旅客帶著大包小包的模樣完全不同。
春菜目送著他的背影消失在樓梯轉角,腦袋裡的問號越來越多。
「你怎麼一臉狐疑?」
老闆的聲音把春菜拉回現實。
「……不是,老闆,你不覺得這個人很奇怪嗎?」她壓低聲音,湊近櫃檯,「住一個月,但沒有什麼行李,甚至連房價都沒問就直接刷卡,會不會是——」
「詐欺犯?」
「……呃,我本來想說是落跑的富二代。」
老闆翻了翻她的訂房紀錄:「台灣來的,陳威廷。」
「台灣?」春菜回想了一下,這裡確實偶爾會有台灣客人來住,但多半是兩三天的短住。這個人,居然要住一個月?
她又想起他剛剛那副不在乎的模樣——進門後沒問任何問題,直接刷卡入住,甚至連旅館裡的設施都沒看一眼。
這不像是來度假的人。
但如果不是來度假,那他來這裡做什麼?
春菜心裡浮現一個更荒謬的想法。
「該不會……是躲避追殺?」
她腦補出一個劇情——某個財閥的獨生子,因為家族企業破產,被仇家追殺,帶著最後一點積蓄逃亡,來到這座無人知曉的小旅館避難……
「……哈哈哈。」春菜忍不住笑出聲來。
「笑什麼?」老闆瞥了她一眼。
「沒事沒事。」春菜趕緊擺擺手,「反正,他住一個月,總會露出破綻的。」
她拍了拍自己臉頰,決定不要再胡思亂想,轉身去準備晚餐。
但她不知道的是,這個奇怪的台灣男人,確實隱藏著什麼——而且,遠比她想像的還要離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