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曦裡

秋意漸濃風也冷，雨途濺濕身也寒，倦鳥葉落黃昏歸人入蒼茫。

起鑼動鼓歌仔聲，從廟埕過寂巷暗弄騰入廳堂，父母親不在了，誰還會惦記酬神的日

子？若在昔年一副牲禮還願佑護一年的海上平安漁獲滿盈。這之後的海象隨著東北季風

猛烈便是討海人偃兵息鼓船泊網掛再一番修整之後稍待之後，便是更險的夜航更誘人的

捕獲，在冰寒的風雨浪濤間以命相搏以身相許的鰻仔栽撈捕季節，有的可一季致富，

有的一夜間淪為波臣，夜出晨歸，越惡劣的氣候越是富貴險中求之時，鰻苗特性如此，

人性隨之如此。

佛號唱頌不斷，只是被歌仔戲聲覆蓋了，而戲棚下，自從所謂的工商社會時代後早已沒

有人會引頸企盼，也許神明會思古幽情的重溫舊夢，緬懷忠孝節義鴛鴦蝴蝶夢。

雨停歇的早晨仍有幾分的清冷。

家裡頭還存放一包許久的肉骨茶包，多年前在馬來西亞由當地廠長帶領吃過一次早餐，

濃郁中藥材燉香湯肉配飯，實為人間美味，前幾日用去一包煮麵，確為可口。

肉舖上買了一斤排骨，捎帶一塊豆腐，兒時母親與姊妹們總調侃我說就是愛吃豆腐皮膚

才那麼白嫩，彼時戴著黑框眼鏡乾瘦身材的阿棟伯，早晚餐前會由鎮上騎腳踏車而來，

頭頂著四方形板塊，上面就放著潔白鮮嫩的方塊豆腐，從大坑橋頭一路中氣十足吆喝著：豆腐，豆腐喔，買豆腐喔！

母親有時會拿個銅板與碗，讓我追著他買一塊沾醬油配粥，連父親也愛上這一味，

後來村人津津樂道的是他就只賣個豆腐，竟能將四個兒子栽培到大學畢業，

成為地方上茶餘飯後的一段佳話。

粥在瓦斯爐台上熱度尚未散去，用水果刀切成小塊的雪白豆腐沾著黑沉暗紅微甘的醬

油，入口清甘淡香味樸，在薄薄的晨曦裡，彷彿回到舊厝灶腳的餐桌上，

而母親正汗水淋漓的於大灶前翻攪大鼎內的豬菜。

洗淨排骨後，我擅作主張加了朝天椒、薑片與米酒和以些許蠔油熬煮，

拌麵佐粥下酒皆相宜。

法事終日，經頌鼓罄聲調輕快不失莊嚴，我在廳堂也伴頌一部地藏菩薩本願經，

生者亡者皆莫悲，行善心淨寂樂土，當體皆空人世間，信願持名無生滅。

20191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