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三,四個蘿蔔頭蹺課去野柳、員山動物園一日遊,當時是什麼動機與情境,
早已不復記憶。
主辦單位的接待小姐說:大家好,因為有些夥伴彼此都不認識,又加上可能某些名字比較中性,所以請大家確認一下同房的對象好嗎?
我淡淡的回說:沒關係,隨緣啦,這種事也是可遇不可求的啦
四十年後,八點不到已是烈日盈照,在渡假酒店前的堤岸上,
請同事幫我拍一張女王頭的背景照,久別重逢之下,孤微而落拓。
久未過夜的教育訓練,兩張單人床,另一個陌生客,
認床之癖又是一宵無眠。
已有著心理準備,既來之則安之的免除焦躁,平心躺著一夜的靜寂,
且似乎耳聞軟枕冥冥蛙鳴,這是六樓。
下午是地質導覽之旅,閒情慵懶於大廳翻閱瀏覽各報,
對著同病相憐比我年輕的同事說:你去就好,我走不了了。
午後嬌陽更為豔赤。
眼前儘是日韓香港大陸的遊客,除了穿插互異之言語外,
唯一共通的便是手機滑個不停,成了舉世文明症候群。
兩天一夜四頓餐飲實難以下嚥,是我們宜蘭菜太好吃了嗎?
這趟是突發的差使,幸有同事駕車同行,省去諸多不便。
這些年來實排斥外地出差,循規蹈矩固步自封於蝸居隱者,
厭怯於紅塵交通,不得不的人際敷衍。
還有總會問你,怎麼不去辦智慧型手機?
一直在想著獨自旅行去,無所事事無目的走訪異地,
一個互不相識互不探詢全然陌生的時空,
我不是為了釋放壓力與憂愁,只想試試漂流的國度裡,
可有深沉的孤獨,甕底層積在輕柔搖盪間,能否傾倒出雋永品味。
也許,一路長寞,不見來者;也許,風花雪月益加清白;
也許,倒臥荒地,星野埋骨,可我如今,就只有只能在烈焰下,
遙望菇蕈般的女王頭,祭奠去逝的四十年。
記得那時青春年少,還是個稚氣未脫的大孩子,
只有懵懵懂懂不著邊際的夢想,懷抱於家鄉最高學府的鮮麗與驕傲,
殊不知是五年的輕狂浪蕩,掙扎於學涯的無奈與失落,
因為腦所思心所想全與所讀科系無關。
奉派至母校業務宣導,兩人一組*3,都在電腦教室進行。
那時有建築、化工、機械、電子、電機、土木等六大科,
單我們電機就有三班,每班約有50人,直到四年級才併成兩班。
瀏覽工作表單上分配的科別時,發現建築系碩果僅存,餘皆盡成灰煙。
教育與興趣等多元結合,當是立意甚佳,只是過往慘痛的經歷,
使我一直對師資存疑,但卻不影響我的尊師重道。
彼時國中到專科,有些老師的鄉音我們根本聽不懂,遑論傳道授業解惑了。
我還想起那在專四教英文的八十幾歲的老先生,
拿著課本逐字以他那不知那一省的鄉音,照本宣科唸著英文,還口垂唾沫,
全然無視不理講台下我等同窗看武俠小說的,併桌賭撲克牌的,看小本的,喝酒的…
讓那些「好」學生們敢怒不敢言,那時誤人子弟叫男盜女娼,現在呢?
翻轉的太快了,令我暈眩,我走過四個班,每班平均13人。
神采飛揚時,因為年少不識愁滋味;抑鬱悶苦,因為對愛情憧憬卻對那玩意兒全然陌生
與畏縮。而所謂的未來與前程,只是拘鎖於考試會不會被當,如似往後對失業的憂懼。
家與學校的鴻溝,型塑為暗黑的天真者,恣情潑灑揮發充沛的精力與稚情,
菸酒間有江湖的草莽,有寄抒於文曲,國中時期所孕育的思想性情態樣,正默默延續,
無聲無息的擴大渲染,直至40年後的我,才猛然驚覺,昨日的陰影,依然在今日遮蔽,
人世日與夜一天,已濃縮或已放大為一生之統合,也不用去蕪存菁,
每分每秒所走過的,都有其必要,沒有開始,何來結束呢?
同事說學校請他當臨時講師,課程:電器安全。
我問說:那你要怎麼授課?
「上網抓些資料就行了,加減賺啦!」,他輕輕鬆鬆的說,
而我聽的很沉重,而他也是個乩身,神明的代言人。
2016050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