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自門縫透進光線,我的思緒被硬生生截斷。
來了一位身穿純黑小禮服的姊姊──依我的標準來看:頗有姿色的。她不是走性感路線,卻讓我一陣激動。
不確定這樣說好不好──還是坦承心底輕鬆些?──她是在座在做的女士中最有姿色的。
怎麼,前輩不是說……跟其他阿咦──同歲數嗎?不不,稍微年輕些──呃不,年輕好一些:推測不長我兩、三歲,正值女人最精華的年紀。
如說,剛才稚嫩的涵涵就像樹頭仍發青的果子──咬起來,可真澀,並不香甜。
那麼,這位姊姊該是……熟成、呃差些過熟,幾乎散放發酵的酸……甜味──
嚐起來如何?不管口感如何都好過跟阿咦──摸摸揉揉、摟摟抱抱的……
唉,要我許多感動:在這充滿廉價香水味混雜菸臭、噁爛男人臭的包廂,有這麼一位不那麼讓人「倒彈」的姊姊陪玩──
有得玩、有得玩──至少……
唉,不會輕易毀掉我上酒店的初體驗。
不知怎的──跟大家有過節嗎?其他阿咦──皆露出嫌惡的表情。
她胸前的標籤寫著「鮮度芮拉」──有些諷刺對吧?──
呃不,我得客觀評價:她的身材算是穠纖合度──那襲小禮服恰能襯托(可玻璃鞋呢上哪去了?)
她穿得不算太露,卻讓人覺得「色氣」──很不正常對吧?我自個兒:像個純潔青少年,滿腦不純潔情色幻想。
嘿……今晚是「公主之夜」嘛──我猜她應該是扮灰姑娘?──噢,可不是嘛,她胸口就這麼寫著──
不行、不行……瞧我這小色胚,老盯人家胸口看──噢我胸口悶悶、心也撲通撲通像打著爵士鼓。
我……想,再確認一次……不過分吧?再偷看一眼、就一眼──
「根本沒有照主題打扮,還跩成這樣……」我聽到某「摳死」阿咦──很不客氣批評。
嘿,這點倒是符合「灰」姑娘的形象──對嘛?
在座眾公主們,灰姑娘應該是最不需要華麗服裝──況且,她是在場不刻意迎合主題卻不讓我惱怒的一位姊姊──吼,你看,那位阿咦──扮公主也沒人相信──
不應該譴責我們這位堅持「低調」打扮的姊姊。
說是這麼說,阿咦──們毫不給面子排擠這位姊姊,紛紛貼上其它看起來都比我有錢的同事們。
「客人,第一次嗎?」
她刻意壓低音量,只屬於我倆悄悄話似的。
其他前輩跟幾位阿咦──歡快「話巴拉拳。」耳邊傳來「輸了脫一件、輸了脫一件」的吆喝聲。
我不想給這位漂亮的姊姊瞧不起,逞強說:
「不、不是……但跟同事來是頭一次。」
「那好……」姊姊擺出公事公辦的表情,捧著平板,滑動螢幕上的點選菜單,自行「熟練操作」著,好心留我僅存但一文不值的男性尊嚴。
嘿我對酒根本一竅不通,不知從何叫起才好──可以嗎?
「這樣的話,讓我向您推薦一些酒類。您覺得合適嗎?」
她早就選好,準備點「送單」圖示。
「好、好啊。」心虛說道。我有些顧慮,下意識碰了鼓起的口袋,心絞痛一陣。
「我們挑這支吧?」她遞給我看從沒看過紅酒圖片,「就當作試喝促銷,不好嗎?」
「依妳、依妳。」有點口吃;我知道她在說謊。
這裡不可能有促銷活動。
難道她是想養顧客?我來得及想通她的詭計前,她接著說:
「那就先這樣囉?」
她已送單。
我來不及反悔。
「妳幫我……決、決定……」
我只想奪門而出,再也不來這種地方。
又進來三位假公主:一位假扮「沐懶」,手執「長鞭」,腳穿馬靴……顯然是要進來馴馬──一看就知道是狠角色。
第二位扮「貝餌」,雖裝得不像前位前衛鋪張,卻也夠狠的──幾乎可以預見待會上演一場人獸大戰?──なんちゃって。
最後一位戴深紅色假髮,我猜她應該是扮成小美人魚──我怎麼判斷?──她上半身赤裸,唯有一對貝殼貼著乳頭──肯定是從大海深處移民過來的對吧?帶來產自深海的美味食材──
「咻嗚咻嗚──」幾位前輩紛紛吹起口哨,「等好久了。」
眾人已激動得起立。
「噢我歸……火。」聽不太清楚,但我大致能猜出意思,儘管部分被口哨聲蓋過。一時間,整個包廂喧鬧不止。
「剛剛幾位先生說,您年紀最小,」更加湊近我耳旁,只用送氣音。
「二、二,」我用力吸氣,遏制自喉嚨飛越而出的心臟。
「二十九。」
「噢?」她傾頭,差一指距離,貼上我的肩頭;她的髮尾刷過我的脖子,溢出魅惑的髮香。
「那真的算年輕……」
只見她嘴唇微微開合,我卻聽不清呢喃些什麼。
我有點賭氣,脫口而出:
「那妳……嗯?」
話來不及收回嘴巴,我整個後悔到想ㄎㄧㄤ前輩的威士忌杯砸碎自己的腦殼。
出乎意料,她一點也沒有感覺被冒犯──或者這樣說──「假裝」並未被冒犯;在她淡然自若的表情掩飾之下,要我猜不透。
她故意用食指捲動髮尾,眼珠微微上吊,假裝思考一陣,才緩緩說出:
「跟您同年。」她露出淺笑。
Bull—shoot me, put a bullet in my head right quick—
我知道她又說謊了。
直覺早告訴我:她肯定長我兩、三歲,儘管我對猜年紀這種事一向不在行──但我百分之百確定:她一定年過三十了──這是毋須爭辯的事實。
她的妝企圖掩蓋歲月無情的刻痕,在眼角──儘管只有些微痕跡裸露──是時間的眼線筆雕出來、不可抹滅的存在證明。
無所謂──我又不是不解風情──我知道該怎麼行舞。
「看不出來,完全看不出來──我的意思是……妳很漂亮。」
她並沒有露出厭惡的表情──儘管我一不小心流露些許輕蔑的語氣。
「謝謝。」
她簡要地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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