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的底片》首爾篇 02
陽光從窗簾縫裡灑進來的時候，李龍馥還沒醒。
黃鉉辰已經睜眼，他沒動，只是側著身臥著，看著懷裡那個人。
李龍馥的額頭貼在他胸口，眼角還有著些許濕，嘴唇顏色是淡淡的粉。
他的身體因為昨夜的激烈性愛還在泛著熱，腰背佈滿紅痕，腿還跨在他身上，就跟往常一樣。
鉉辰低頭吻了他，拉了拉毯子，將人包住，再度閉眼。
李龍馥是在中午時分醒來的，黃鉉辰已經出門去工作，他離開的時候跟往常一樣，親了他才走
可他卻沒像往常那樣，賴在床上發訊息給黃鉉辰，反而是快速地起身，安靜地洗了澡、穿衣、吃了一點東西，把黃鉉辰那份飯菜也熱了再放進保溫盒裡。
然後，他打開衣櫃最底層，拿出很久沒用的小行李箱。
行李不多，他動作也不快，只是每摺一件衣服，都停頓了一會，像是在摸索離開的勇氣能不能被折進去。
他寫下那句話時，筆握得不穩。
「我這段時間玩得很開心，謝謝你陪我。」
這不是告白，也不是道別，更不是解釋。
他沒辦法給這段關係一個明確的位置，只能將它輕描淡寫地，像所有消失過的關係一樣，被一張相紙輕易覆蓋。
他將那張照片放進床頭櫃的抽屜裡，沒有上鎖，抽屜開著一點，他知道鉉辰會看到。
黃鉉辰是晚上七點才回來的，他工作完看了手機，沒有李龍馥的訊息，他心裡有些慌，婉拒了工作完後的聚餐，他直接回家
屋子裡沒開燈，空氣聞起來乾冷，他第一眼就看到餐桌上的保溫盒，還是熱的，手一碰到，就猜到了什麼。
他走進房間，衣櫃敞開著一半，鞋櫃裡空出了一雙。
他沒馬上打開床頭櫃，只是坐在床邊發了幾分鐘的呆，然後才伸手拉開那個抽屜。
那張照片是他拍的。
光線柔和，龍馥穿著白襯衫，站在陽台邊，風從他髮尾穿過，但畫面有些模糊。
他那時剛拍完，說了句「你別笑了，我會亂焦」，他偏不聽，他笑得太燦爛，讓他失了焦亂了心。
照片背面，是那句話。
「我這段時間玩得很開心，謝謝你陪我。」
他的手指停在紙上，像是摸不懂那幾個字的語氣。
是結束的禮貌，還是某種自保的裝傻？這不像龍馥，但偏偏就是龍馥。
他沉默地坐了很久，什麼也沒說，然後起身去洗澡，去吃完李龍馥幫他熱的飯菜，接著躺在床上，聞著李龍馥殘留在床上的香味，喃喃自語：「龍馥啊，為什麼要離開我……」
第二天，黃鉉辰開始找李龍馥，但很詭異的是，李龍馥像是憑空出現又憑空消失一樣，沒人講得出他更多的消息，
就連跟他最親密的他，也不知道李龍馥更多的資訊，努力找了很久，他完全沒有任何李龍馥的消息，
那一刻黃鉉辰第一次感覺到害怕，他就這麼失去他了嗎！！！！不會的，他是他的！他不會失去他的！
此刻的黃鉉辰已經不再理智，他起身走到書房，打開暗格，拿出一支手機，充好電，撥出裡面存著的唯一的號碼
他從沒打過這通電話，這是黃氏集團特別給他的「後門」之一
他清楚的知道，一旦用了這個關係，他的自由就此終結，但他不在乎，他要把他找回來。
「查一個人。李龍馥。不是藝名，是本名。他的照片我發給你了。」
「……我查過了，沒有記錄。」
「那是被處理過的。你用集團等級的方式去查。」
對面的人沉默了幾秒，語氣低下來：「你確定嗎？」
「確定！」
黃鉉辰花了不到一週，就查到了李龍馥的完整背景。
比起從公開資料著手，他更相信人脈的力量，黃氏集團內部掌管高資產往來的幾位高層，早已熟悉李氏這個名字，只是從不會隨意提起。
這並不令人意外，李氏企業本就不是尋常的財團。
他們不上市、不接受採訪，名下資產透過多層架構控管，極少出現在主流財經報導裡，卻時常出現在國際私募基金的名單上。
李龍馥——性別男，澳洲籍，李氏企業獨子。
從小接受精英式教育，成績優異，但相當低調未曾有過任何媒體曝光。
他的名字從未與任何新聞、八卦、或學術榮譽產生連結，彷彿整段人生都是為了「不被發現」而設計。
黃鉉辰是透過一份海外的家族信託資料才確認他的身份，裡頭標註他為李家第二代繼承人，
目前名下擁有三間持股公司，持有的股份主要集中在一家連鎖餐飲管理集團與一家澳洲的風險投資機構。
兩年前，李龍馥突然移居韓國，理由在正式文件上僅寫著「個人規劃」，
但黃鉉辰調閱移民紀錄後發現，那段期間正值李氏企業內部重組，
幾位元老級幹部相繼退休，外傳李父有意安排兒子提前回國接班，但最終李龍馥卻選擇離開。
這不是任性出走，而是一場計算精密的短期逃避。
他申請的是三年期限的藝術類簽證，職業登記為自由模特，與數間知名攝影公司有短期合約紀錄，行蹤乾淨、簡單，沒有任何金融異常或社會爭議。
真正讓黃鉉辰心生疑惑的，是李龍馥的收入來源。
表面上他以模特身份活動，但帳戶記錄顯示，他從未領過任何大型品牌的固定薪酬。
他的生活開銷來自一個澳洲家族信託帳戶，每月定額撥款，並附有嚴格使用範圍的備註——不能購置不動產、不得投資股票、不可捐贈或大額轉帳。
這類規定，只有對被監控或暫時不被授權接班的繼承人會使用。
黃鉉辰也查到了李氏企業與黃氏集團的聯繫。
五年前的一場亞洲私募資金併購案中，黃氏集團曾引入一筆匿名資金參與競標，當時外界皆以為是新加坡的家族辦公室，實則來自李氏轉投的第三方架構。
而負責撮合這筆交易的，就是李龍馥的父親。
換言之，李氏不僅是黃氏的投資合作夥伴，更是可以改變集團股權走向的潛在力量。
他終於明白，李龍馥不是刻意隱瞞自己，而是從一開始就不打算讓任何人靠近真實的他。
那一身乾淨的笑容、藝術氣質的輪廓、偶爾露出的不安神情，並不是脆弱，而是壓抑太久的本能防衛。
黃鉉辰看著那串資料，喉頭像被什麼堵住了一樣。
他靠進椅背，放空地盯著螢幕，連眼睛都懶得眨一下。
他一直知道李龍馥不簡單。
從他第一次出現在鏡頭前，就知道那不是隨便一個人能有的氣質。
乾淨、內斂，卻藏著某種不屬於這圈子的穩定與冷靜。
但他沒想到，連身份都是借來的。
李氏企業獨子，澳洲公民，核心私募基金與國際餐飲體系的潛在繼承人。
那樣的出身，不會「剛好」來到韓國當模特兒，更不可能「剛好」出現在他身為不知名攝影師的黃鉉辰的人生裡。
那麼他為什麼靠近？為什麼要住進他的生活裡？為什麼跟他相戀？為什麼走的時候，什麼都沒說，只留下一句「玩得很開心，謝謝你」？
黃鉉辰閉上眼，額頭抵著指節，胸口悶得像塞滿了鉛。
他是放棄了什麼，才選擇了這段感情。
那通打給黃氏特助的電話，他記得很清楚。
當時他甚至不知道李龍馥是誰家的少爺，什麼家族、什麼背景，他都不知道。
他只是想留住這個人。
哪怕要付出代價，他也願意。
他為了李龍馥結束了自由生活，放棄了拚搏多年才掙來的喘息空間，決定提前回去接下那份責任。
但李龍馥，卻一句話都沒說，就這樣離開了。
他說得太少了，少到讓人抓不住。
而現在，一切都合理了，李龍馥不是說不出口，而是根本不打算說。
他不想懷疑他。
他不想相信，那雙眼睛、那夜裡吻他時的輕聲低喃、那一次次在懷裡顫抖的身體、那一雙飽含愛意的眼，全都是假的。
他寧願相信那段時間是真的，哪怕只有他一個人當真。
「……你到底把我當什麼？」
他喃喃說出口，聲音輕得幾乎聽不見。
但無論怎麼逼問，那個人都不在了。
只剩那封合約、一張機票、一頁頁冷冰冰的資料，和他空著的心。
當天晚上，他沒有多說一句話。
只是靜靜地將所有攝影器材一件件裝進黑色硬殼箱裡，連同那些未整理的底片、鏡頭、記憶卡，一樣不漏地收好。
他動作不急，卻每一下都像在清算某段人生。
電腦螢幕亮著，他寫了一封郵件，發送給所有長期合作的藝廊與攝影刊物：
「黃鉉辰將無限期暫停所有公開拍攝與展覽。期間不接受任何新案。」
乾脆、直接，沒有解釋。
他不是一般的攝影師。他可以選擇什麼時候離場，什麼時候回歸。
這次，他選擇放下。
他把那張照片也收進包裡。
那是李龍馥留下的照片，是那張背面寫著：「我這段時間玩得很開心，謝謝你。」的照片
他沒有撕、沒有丟、沒有揉爛他， 因為他知道自己在賭。
如果這一切是他家族安排的一場戲—那他回去，就會看到全貌，也能親手拆穿那場布幕後的真相。
但如果不是呢？
如果那雙眼睛的情緒是真的，如果那句話不是敷衍，而是用盡力氣才擠出來的道別？
他不願再錯過第二次。
他甘願用這段自由的終點，去換一個可能的答案。
不是為了勝負，不是為了證明，而是因為他的愛，他愛他愛得不允許自己懷疑那份溫柔是假的。
臨走前，他站在客廳中央，望了一眼那間空盪盪的公寓。
牆上還掛著兩人一起佈置的掛畫，窗邊還放著李龍馥曾經窩著看書的椅子。
他走過去，把燈關上。
在黑暗降下來的那一刻，他低聲開口：「我可以回家，你也該回來了，李龍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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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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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裡的故事，只說給願意靠近一點的人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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