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2年的年初,我在平泉路上租了一個小屋。
屋子不大不小剛好夠住,雖說在這時間點換住所很奇怪,但為了有更好的創作環境,搬離宿舍絕對是一段必要的過程。
「我聽說通常在戰爭後就會換來和平,為什麼看到我的爸爸……」撥弄著吉他,我唱著這首混著閩南語的流行歌曲,明明才剛發行不過三個多月,卻因為各種小道消息而霸佔很長時間的媒體版面。
我很喜歡這首歌,除了它是由巨星歌唱的之外,也因為歌詞寫進了我的心坎裡。
「難道你手不會痛嗎……」
「咚咚!」
敲門聲將我拉回現實,我這才驚覺時間已經快半夜了。
門外站著的長髮女孩是你,我記得當時我在你開口前便主動道了歉。
「抱歉!吵到你了吧?我以後會注意時間的!不會有下次了!」
「啊?喔、喔…你、你能體諒就好。」
「對不起啊!」
「下次注意就行了,也不是不讓你練習,就是我明天一早還有課,所以……」
「理解,我理解,因為我明早也有課,所以其實不會弄太晚的,不過還是很對不起吵到了你們。」
「啊?是這樣啊…那倒是我來早了。」你有些不好意思起來。
「不不!別這麼說,是我吵到你們了,高估了屋子的隔音效果了。」
「大概是我就住在隔壁的關係吧?……嗯,就這樣子,呃,很高興認識你,我回去了。」你說完就準備離開,然而走沒幾步,你又轉過頭來對我說了一句:
「彈的不錯,也很好聽,所以…加油!」
我愣了一下,直到你將要走進屋內,我才趕忙喊道:
「謝謝!」
隔天,我背著吉他準備出門前往學校。
「早安。」結果就這麼與你碰上了面,你主動對我招呼道。
「早、早安。」
「我猜──你不會也是要上那堂通識課吧?」
「你也是!?」我驚訝道。
「幾年級的?」你沒有回答,而是又反問了一句。
「大一。」
「嘿──學弟啊?認識一下,我是會計系的學姊……」
那天,有了你這一和聲的加入,我的人生往歡樂的氛圍高度變調。
多年後,斷斷續續還有聯絡的母親發來了消息,要我回去。
「為什麼分手?你倒是說話啊?」
還是那間小屋,我背著仍未放棄的吉他在門外,你則拉著我不讓離開。
面對你不休的質問,我始終看著你一語不發。
「啞巴了!?」
「…我們…不合適。」
你有著穩定的工作,而我還在逐夢的路上掙扎,全靠你的接濟才得以生活正常。
「就這!?我有嫌棄過你什麼嗎?還是你覺得我哪裡不好?你現在說啊!我改!我可以改的!」
你的回答讓我既高興又難過,我知道不說重話不行了。
「我愛上別人了。」短暫的沉默後,我這麼說道。
也許是歌唱得多了,從我嘴裡吐出的謊言沒有絲毫情緒起伏,就好像五線譜一樣平鋪直序,彷彿我正說著一項牢不可破的事實。
你怔了片刻,手又緊了幾分,低聲說道:
「我不相信!」
「放手!」
我不想繼續耽誤你的人生,母親的呼喚不過是個恰當的藉口,讓我能對自己狠心,對你殘忍。
「我…我不要!」
看著你盈滿淚光的雙眼,瞳眸深處蘊含著所有我眷戀的東西。
忽地,我想起了那晚,如果我不練習的話,是不是你我就不會開始了呢?
我還記得那天你是皺著眉而來的,你略顯困擾的臉孔在燈光下仍十分美麗,如今想來,是你那對會說話的眉眼?還是那句客套卻窩心的鼓勵?這才促成了我倆之後開始的日漸熟悉呢?
「啪!」
我用力地拍開了你的手,那力道連我都被自己嚇到了,你沒有哭,只是執拗的瞪著我。
過去偶有爭吵時,各持立場的你我往往都會這般僵持很久,直到我倆默契地同時笑出聲來,一場風波也會就此落下帷幕。
然而那天的我移開了目光,落荒而逃。
我至今仍記得在那班去往火車站的公車上,重複播放著的流行歌曲是這麼唱著:
「那些年錯過的大雨,那些年錯過的愛情……再一次相遇我會緊緊抱著妳……」
「呵哈哈哈哈!哈哈哈額噁哈哈哈哈!」
「你也笑得太誇張了吧!」
「不…不是…哈──哈──一想到那天…那天你硬是說要分手…結果…哈哈哈!結果因為忘帶錢包而叫我過去救你哈哈!我就…我就……哈哈哈額呵哈哈哈!!!」
「……明明是孩子們想聽,你沒必要這麼拆我的台吧?」
「是呀!媽媽別吵了!噓──!靜靜!爸爸別理媽媽,接著說接著說!」
「還是先唱歌吧,那首爸爸特地寫的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