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悠人隨手攔下一輛計程車,一上車報完地點,立刻撥電話給羅秉耀。
「喂!我這裡有人急需做血液檢查,你能幫忙安排一下嗎?」
「你也太臨時了吧!」古悠人三番兩次突如其來的委託,讓羅秉耀忍不住大聲抱怨。
「突發狀況嘛……就拜託你了。」古悠人話一說完便直接掛斷電話,完全不給羅秉耀討價還價的空間。
袁可欣望向身邊沉睡的方采妤,心中滿是焦慮和不解,無法想像她怎麼會變成現在這樣。
「說真的,妳那股氣勢連我都嚇到了。沒想到妳敢當場跟那些人大聲講話。」
「對不起,看到采妤變成這樣,我就一時衝動……」袁可欣在劇團裡磨練出的渲染力,果然具有強大的氣場。
「沒事,不用道歉。我沒在怪妳的意思。」經過今晚發生的事,古悠人已經很清楚袁可欣對方采妤的關心是無庸置疑的。
「古先生,我們接下來要去哪裡?」
「去我合作的心理師那裡。她現在的情況需要立即處理。」
「不是去醫院嗎?」袁可欣疑惑地問。
「放心,我已經安排好了。在我們那邊,她也能被妥善照顧。」其實古悠人並沒有說實話。他擔心如果把方采妤送去醫院,萬一查出藥物反應,直接強制勒戒,卻沒了解她的心理狀況,只會讓她的病情加重。
「古先生……」袁可欣輕聲開口,語調裡滿懷歉意。
「嗯?」古悠人不動聲色地應了一聲。
「真的很抱歉,害你被牽連進來,還讓你受了傷。」
聽到這話,古悠人忍不住笑了出來。
「沒關係啦!頂多加收費用算在妳帳上。」古悠人故意晃了晃受傷的左手臂,以戲謔的口吻說著,想讓她別太自責。
袁可欣看著古悠人展現出平易近人的一面,不禁會心一笑。
「我只是開個玩笑,最重要的是她沒事,對吧?」
「采妤還好嗎?」
「妳放心,我們的心理師一定能幫她走出來。」古悠人信心滿滿地回答──因為他相信,胡東岳一定可以幫方采妤度過難關。
他們抵達胡東岳的診所時,已經是深夜十一點多。
古悠人勸袁可欣先回家休息,等方采妤清醒後再通知她;但袁可欣堅持不肯離開,要陪著好友。見她態度堅決,古悠人也只好作罷。
古悠人把方采妤安置在大廳的沙發上,袁可欣則坐在旁邊守著她。經過這一晚的奔波,她已經疲憊不堪。
「妳要是累了,可以先睡一會兒。」古悠人貼心地將毯子遞給袁可欣。
「謝謝。」袁可欣接過毛毯,這時她才真正鬆了一口氣。
古悠人又拿了一條毯子,細心地替方采妤蓋好。她穿著低胸的黑色洋裝,讓人有點尷尬,不知該把眼神放哪裡。
隨著辦公室門打開,胡東岳走了出來。古悠人迎上前,主動為他介紹同行的兩位。
「這位是袁小姐,方采妤的朋友。那邊睡得不省人事的,就是我們的女主角──方采妤。」看她睡得毫無防備,古悠人不由自主地嘆了口氣,話中帶著幾分無奈。
胡東岳先向袁可欣點點頭,隨即目光落在古悠人受傷的左手臂上。
「難得看到你這麼狼狽,還好嗎?」
「沒辦法啊,我要同時照顧兩個人,其中一個還喝醉了呢。」古悠人揮了揮左手臂,示意沒什麼大礙。
「你可以先回去休息,這邊交給我處理。」
「沒關係,我已經請人過來幫方采妤抽血,我留下來處理後續事宜。」說完,古悠人拿著香菸走向陽台,把剩下的事交給胡東岳和袁可欣,自己的工作已告一段落。
「妳好,我是方小姐委託的心理師,請多指教。」袁可欣這才注意到,胡東岳的左眼虹膜是蔚藍色,和另一隻眼完全不同,彷彿能看透人心,讓她不自覺地避開視線。
當她注意到胡東岳胸前的名牌時,關切地問:「胡心理師,請問采妤到底怎麼了?」
胡東岳請袁可欣先坐下,語氣溫和地解釋:「根據我們的調查,方小姐很可能患有邊緣型人格障礙──這種患者情緒容易激動,非常需要別人的關注,有時甚至會傷害自己。她狀態不穩又出現在複雜場所,所以我才請助手帶她來這裡。」
「那這種症狀,有治療的方法嗎?」袁可欣焦急地問。
「老實說,BPD目前沒有立竿見影的療法。最有效的方式是接受辯證行為療法這類心理治療,再配合必要的藥物與人際互動訓練;但這些都得靠長期累積才會見效。反而是你們這些親友的關心與陪伴,才是她最穩定的支撐。」
「不論如何,我都會盡最大努力幫她走出陰影。如果她需要有人傾聽,我會讓她知道這裡隨時歡迎她。」胡東岳誠懇的態度,讓袁可欣漸漸相信,也許這個人真的能幫方采妤走出困境。
「所以我唯一能做的,就是陪伴她嗎?」袁可欣希望自己能為好友多盡一份力,因此主動詢問還有沒有什麼能幫忙的地方。
「沒錯,不過她的情緒有時會很不穩,甚至可能突然失控,這時候要特別注意,千萬別讓她受到刺激。」
「現在只能等她醒來再說。如果妳想陪她,這裡可以讓妳休息一下。」胡東岳順手將大廳燈光調暗,讓袁可欣能稍作休息。
清晨八點,古悠人帶著醫護人員來為方采妤抽血。當冰冷的針頭刺進她的手臂時,她慢慢睜開雙眼,看著陌生的環境,心裡湧起一陣慌張。她剛想起身,古悠人按住她的肩膀。
「是我,方小姐。昨晚妳可能被人注射了興奮劑,現在正在幫妳抽血檢驗,放輕鬆就好。」方采妤隱約記得昨晚的情景,她被那群男人猛灌酒,就在意識模糊時,一雙強而有力的臂膀把她帶離現場,那種感覺讓她想起父親的溫暖。
「這是哪裡?」方采妤困惑地望向古悠人。
「這裡是妳之前說想和袁小姐一起諮商的診所,她也在現場。」聽到這句話,方采妤立刻轉頭,看見袁可欣正擔憂地盯著她看。
「方小姐,妳終於醒了啊。」這時,胡東岳從辦公室走出來,穿著一身淺灰色西裝外套和藍色襯衫。
醫護人員抽完血後,迅速拔出針頭,俐落地貼上酒精棉片。
檢驗結束後,胡東岳走到方采妤身邊,微笑著自我介紹:「方小姐您好,我是心理師胡東岳。」
「你好……」方采妤回答得有些心虛,她知道自己昨晚又做了讓人困擾的事。這種反覆後悔卻無法改變的惡性循環,她已經經歷了太多次,每一次都讓她感到無力與自責。
胡東岳微笑著,語氣溫和地提議:「不如到我的診療室聊聊吧,袁小姐也會陪在妳身邊。」
方采妤偷偷望了袁可欣一眼,卻不敢和她對視。想起昨天說的那些氣話,臉上不禁浮現出歉意與內疚。
方采妤微微點頭,聲音低得幾乎聽不見:「好的……」
胡東岳向古悠人頷首後,便引領她們走進診療間。
兩人一走進診療室,陽光透過木質百葉窗灑進來,給米色的裝潢添上一層溫暖的金色,整個空間顯得格外寧靜舒適。
胡東岳走到褐色蠟皮沙發前,語調平穩地說:「兩位請坐。」
她們分別坐下,方采妤不時偷偷看向袁可欣。胡東岳從這些小動作中觀察到,她的情緒依然很不穩定。
「還好嗎?」胡東岳關心地問。
「沒事。」方采妤勉強擠出一抹微笑。
「袁小姐,妳準備好了嗎?」胡東岳轉頭看向袁可欣,從她的眼神裡看見堅定。
「好了。」袁可欣毫不遲疑地回應。
「那我們就開始吧。」胡東岳將筆記本放在腿上,諮商正式開始。
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