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誠如前篇文章《長頭髮》所提,當了好幾年的「心理長男」,我幾乎對所有浪漫節日無感,甚麼白色情人節、中國七夕、甚至是自己的結婚紀念日,在我眼裡,只有假日和非假日的差別。
我想,既然都能夠改變十年如一日的髮型,稍微轉換內心陽剛過頭的角色設定,應該也不算太艱鉅吧!
於是,我做了一件幾十年沒做過的事情,提前和先生「預約」好「可行」的時間,笑容可掬地向他提出一個請求,「七夕情人節,請問你可以送我一朵玫瑰花嗎?」先生大吃一驚,「你、你要跟我談的,就是這件事情喔?」
是這樣,有了孩子以後,我們很自然地不再擁有隨時隨地可以聊天的餘裕。先生的作息健康而固定,九點半以後,就要準時入寢。
我則不然,九點半以後,通常是我忙完所有事情,正可以喘一口氣的時間,大半個晚上拿來聊天,都很可以。
早年配合了幾次,先生苦不堪言,「每次和你聊完,換我失眠。不然,你要不要提早跟我約可以的時間?」
哈囉?!跟自己伴侶聊天,還要提早預約?
「我又不是你部屬,跟你講個事情,還要透過秘書是不是?」,我真心不理解。
「不是啊,你提早跟我說,我們就可以確保quality time啊!再說,你跟你閨蜜聊天,難道不用事先約時間?」,先生也真心不理解。
於是,我們不再深度交談。這個對我而言,在關係中至關緊要的環節,就這樣被我們互相擱淺。遇到事情,我傾向自己解決。而我剛硬封閉的態度,可能也讓先生對於交談或溝通,產生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念頭。
在心理諮商的過程中,諮商師很能理解我們的處境,他問我:「你知道怎麼跟先生提需求嗎?」
提需求?我知道,我提了啊,不就被拒絕嗎?
諮商師搖搖頭,「你的語氣,聽起來比較像『要求』。這和提『需求』,是完全不同的事情喔!況且,你先生也沒有『拒絕』,只是『提議』一個、和你『要求』不一樣的做法而已。」
剛開始,我很懷疑諮商師到底站在誰那邊。接續幾周的練習,則讓我慢慢感受到,甚麼叫做有效地向對方提出『需求』。
告訴對方自己的感受,說出自己需要甚麼、在意甚麼,然後明確提出自己希望的解決方案,請求對方提出回應。
同時,也做好心理準備,既然是請求,對方可以拒絕。
所以,當天晚上,我是這麼回應先生的:「對啊,可不可以請你送我一朵玫瑰花?因為我需要在關係當中,感受到被愛與關注。雖然聽起來有點娘,很不像我一貫的作風,但我發現,自己還是很需要這些感覺的。」
先生張大眼睛,認真地和我討論送花方案:「所以,你是想要玫瑰花?只想要一朵那麼少嗎?可是我記得,你不太喜歡收到花,覺得浪費和麻煩,還是送比較高級文雅的花,就不會有這個問題?」
我笑了出來,真的,玫瑰的確不是我的風格,收拾很快就枯萎的花,也讓我覺得花出去的錢,十分不值得。
先生接續又問:「那,你會想要我送到公司嗎?這樣你會更開心嗎?」
哈哈哈。好糗耶,千萬不要送到公司,我已經過了十八歲那種瘋狂示愛的年紀。算了啦,也許送花不是個好主意。
後來,先生送了我一盒巧克力。打開盒子,裡面有各式各樣不同花色、包裝、與口味的巧克力。雖然我已經克制糖分攝取許久,仍忍不住心花怒放,同時感覺到,身為長女、任何東西都需要禮讓的童年陰影,被深深同理。
先生說,「這一盒,全部都是你的。兩個女兒,有另外一盒,你不用擔心。」
這真是我聽過,最浪漫的一句話。我需要的,從來不是傻白甜、送上玫瑰花的愛情,而是對方可以告訴我,我不用擔心。他會替我預備好需要的東西。
而這樣的愛情與浪漫,是要靠自己明確提出請求、尊重對方溝通節奏,才得以慢慢萌芽、成熟。
過去,我以為「愛」,是不言可喻,不須說得太多,對方應該要懂。如今,我進一步理解了「愛」,是以彼此對等交流的姿態,給出恰如其份的溫暖及呵護。
感激自己開啟了這段談話,請求先生送我一朵玫瑰花。那代表我願意放下偽陽的武裝,不再對伴侶隱藏心內渴望。
感激先生認真與我釐清和應答,讓我發現,自己的執著,只是假象。那盒回送的巧克力,證明他對我深刻的理解,只要我願意說出自己的請求,他會想辦法來圓滿願望。
今天七夕,祝福大家快樂。無論有沒有情人或伴侶,都懷抱對自身需求的誠實,來回應、爭取、培育愛。
因為,你很好,值得好好被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