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壁爐之家》|第九章:暗影與抉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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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天後的黎明,灰藍的天光剛映亮壁爐之家宿舍的窗口。小星睜開眼睛,發現自己早已清醒許久——昨夜他輾轉難眠,腦海中反覆浮現著競技日的片段,以及院長最後那句意味深長的話:「信任要掌握分寸,善用時是武器,盲目時是毒藥。」

他輕手輕腳地下了床,避免吵醒還在酣睡的舍友,披上外套走出宿舍。走廊上靜悄悄的,只聽見遠處清晨的鳥鳴。窗外庭院還籠罩在一層薄霧裡,草葉上閃著晨露。小星低頭快步穿過走廊,來到一扇半掩的門前——那是餐廳側門。

餐廳裡此刻空無一人,長桌椅整齊排列,空氣中瀰漫著昨夜爐火殘存的淡淡炭香。小星習慣性地把目光投向房間一隅,那裡是一座拱形壁爐,此時尚未生火,只有幾根未燃盡的木柴橫躺在灰燼中。幾天前,它映照著孩子們慶祝勝利的笑顏;更早之前,它也無聲映照過淚水與傷痕。在壁爐上方的牆壁上,掛著一面繪有烈焰紋章的舊徽章——孤兒院的象徵。現在的這片靜謐讓小星不禁想起幾週前的那個早晨——任務考核結束後,全院沉默用早餐的情景。空蕩蕩的四張座椅、孩子們強忍悲痛喝著粥的模樣,彷彿又浮現在眼前。那一次,四位學長姐沒能回來,傷痛至今籠罩在大家心頭,形成一道難以癒合的傷痕。

小星深吸一口氣,努力揮去腦中陰影。他知道這裡的生存法則殘酷:唯有時刻保持警惕、學會在危機中做抉擇,才能「活著畢業」。信任固然珍貴,卻也可能致命——院長的話正是警示。他握緊拳,暗暗發誓無論面對什麼考驗,都絕不想再看到空著的椅子。

就在這時,身後傳來輕微的腳步聲。小星回頭,看見卡琳老師端著一大壺熱牛奶走進餐廳,見到他時愣了一下,隨即露出和煦的笑容:「這麼早啊,小星?」

「老師早。」小星有些不好意思地問候。他其實時常早起,只是不想被他人發現自己的不安。

卡琳老師將牛奶放在長桌上,用關切的眼神看著他:「睡不著嗎?
小星猶豫了一下,點點頭。卡琳老師歪頭打量他片刻,沒有多問,只是柔聲道:「去把虎子和阿拓他們也叫醒吧。半小時後到操場集合,主任和院長有話要說。」

小星一怔,下意識問:「發生什麼事嗎?」

卡琳老師微笑搖頭:「別擔心,不是壞事。快去準備吧。」

得到老師的囑咐後,小星立刻轉身跑回宿舍。推開房門,他快步走向虎子的床邊。虎子正趴著打呼,昨晚他估計又是最後一個入睡——自從競技日勝出後,他這幾天總興奮地睡不著,在床上翻來覆去練習怎樣描述當時的英勇事跡。

「虎子哥,起來!」小星輕聲拍了拍虎子的肩膀。虎子迷糊地睜眼,含糊嘟囔:「什麼事……天還沒亮呢……」

「院長讓我們半小時後操場集合,好像有重要通知。」小星解釋。虎子聞言一激靈,立刻翻身坐起:「什麼?現在?」「嗯,卡琳老師剛剛來叫我去通知大家。」

虎子抓了抓亂糟糟的頭髮,瞇著眼跳下床:「好,我馬上——哎呦!」他剛落地就吃痛地皺眉,扶住下床時牽動的小腿傷口。那是競技日從廚房窗戶逃離時留下的玻璃割傷,此刻儘管已包紮好,但劇烈動作仍會刺痛。

「小心點。」另一個低沉的聲音響起,阿拓已經穿戴整齊站在一旁,顯然早醒了會兒。虎子訕訕一笑:「沒事沒事,小傷。」他活動了一下腳踝,咧嘴道,「不影響我跑。」

阿拓微微頷首,沒再多說,只是目光掠過虎子的繃帶:「等下還是去讓老師換個藥吧。」說罷他看向小星:「走吧,先去洗把臉,再去操場集合。」

三人迅速做好簡單的清晨準備。當他們趕到操場時,天色已完全放亮,晨光灑在孤兒院靜靜的院子裡。操場中央,主任筆直地站立著,幾名老師也在一旁低聲交談。院長則背負雙手,站在稍遠處的旗杆旁,遙望著前方某處出神。

小星注意到,除了他們三人外,操場上還站著另外兩道身影——玲和阿淵。那位短髮高個女孩雙手環胸,似乎剛跑完步,額角還帶著薄汗。她身旁的瘦高男孩阿淵則有些哈欠連連,滿臉睡意未消的模樣。

見小星他們來到,玲只是挑了挑眉,算是打招呼。阿淵揉著眼睛哼了一聲:「這麼早把人集合,搞什麼啊……」

虎子聞言,不客氣地接口:「你要是怕早起,昨晚就別熬夜偷看漫畫啊。」他和阿淵年紀相仿,素來互看不順眼,此刻語氣中帶刺。「要你管?」阿淵瞪了虎子一眼。玲則側目掃了他倆一下,輕聲喝道:「安靜。」

虎子撇撇嘴,終究沒再頂嘴,只是小聲嘀咕:「哼,有什麼了不起……」

小星站在虎子旁邊,偷偷拉了拉他的衣袖,示意別惹事。這時,主任上前一步,用不大不小卻清晰無比的聲音道:「人都到齊了。院長!」

院長聞聲走來,目光依次在五名學生臉上掠過,最終停在小星身上稍作停留,又移開。小星連忙站得更直,心跳不由自主加快了一拍。

「今天這麼早叫你們集合,是有一項臨時任務。」院長開口,聲音裡聽不出喜怒。眾人聞言皆是一凜——任務?難道又要進行考核了嗎?

「不用緊張,這不是生死攸關的考核,」院長像是看出他們的顧慮,語調平板道,「確切地說,這是一次實戰演練。」她頓了頓,補充:「真實環境下的團隊協作演練。」

五個孩子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臉上露出意外之色。玲下意識舉手發問:「院長,我們要外出執行任務嗎?」語氣中透出一絲期待又一絲戒備。

「沒錯。」院長點頭,「地點在孤兒院外三十公里處的一座廢棄工廠。我會親自帶隊前往,實地觀摩你們的表現。」

此言一出,連一向沉穩的阿拓都瞪大了眼睛:「您要親自……?」

院長淡淡道:「有問題?」

「沒、沒有!」阿拓連忙垂下目光。其他幾人也紛紛挺直身軀表示明白。往常考核都是老師帶領,院長從不親臨現場;如今她要親自帶隊,可見這次演練非同小可。

「具體說明稍後在車上再講。你們五人是參與人員——小星、虎子、阿拓一組,加上玲和阿淵一組,合併為臨時小隊。」

聽到要和另一組合併,虎子和玲皆是眉頭微皺。虎子忍不住道:「院長,我們自己三個人也可以完成任務吧……」玲也冷聲附和:「是啊,各組獨立行動不是更有效率?」

院長目光一厲:「怎麼,嫌隊友礙手礙腳?」這一句語氣透出寒意,讓兩人不約而同閉上了嘴。

小星趕緊上前半步,認真道:「報告院長,我沒有意見!願意和玲學姐、阿淵學長合作!」

院長聽罷,臉色稍霽,輕輕頷首:「很好。」她看向虎子和玲,語重心長道:「你們都是壁爐之家的孩子,在未來更嚴峻的挑戰裡,同伴間互相扶持遠勝單打獨鬥。學會信任彼此,是你們今天的課題之一。」

沉默地垂下眼,虎子撓了撓頭,小聲道:「是……」

院長重新掃視全員:「給你們一小時準備。回去換上外出行動服,攜帶標準裝備;武器只允許帶訓練用鈍器,不可攜真刃。」說著她側頭示意主任,「主任會在裝備室等你們。」

「是!」五人異口同聲回答。院長點點頭:「解散。一小時後院門口集合出發。」話畢,她便轉身交代主任安排交通。

孩子們這才鬆了口氣,彼此對視幾眼後,各自跑回宿舍準備。

回宿舍更換行動服時,虎子滿腹牢騷,一邊繫緊結實耐磨的靴帶一邊抱怨:「為什麼非得跟玲他們一起啊?我們仨不是挺好……」

阿拓淡淡道:「院長這麼安排自有用意。她想看看我們和別人合作的能力。」他將黑色的緊身衣袖口拉好,檢查腰帶上的匕首模型——那是一把訓練用的小刀,刀刃圓鈍無法真正傷人,但重量手感與真刀無異。

小星也換上了深灰色的貼身輕甲和長褲,正仔細將一卷繃帶塞進小背包裡,以備不時之需。他轉頭對虎子安慰道:「別擔心啦,玲學姐身手很厲害,有她加入我們成功機率更高。阿淵學長也許有別的專長呢?」

「哼,那小子除了跑得快會什麼?」虎子撇嘴,但想起院長在場時的嚴厲神情,不敢再多言。只是他走到門口時,低聲對小星和阿拓說:「總之,我可不會完全信任他們。之前任務……你們也知道。」他沒把話說完,三人卻都明白他的意思。

先前殘酷任務中,有些組為了活命鬧出過內鬨,那陰影至今縈繞心頭。小星回想起餐廳裡空著的四張椅子,心中一沉。阿拓拍拍虎子的肩:「做好自己就行,不要先入為主。」

三人很快收拾完畢,前往裝備室領取所需裝備。玲和阿淵也已在那裡換好行裝等待。玲的動作俐落果敢,她在腰間佩戴了一副飛刀袋,每把飛刀的刀尖都做過圓鈍處理。阿淵則背上背了一副長弓,箭囊裡裝著箭頭包裹軟布的訓練箭,看來擅長遠程。

虎子領到一根合金棍,揮舞兩下咧嘴笑道:「這夠結實,比木棍好。」小星則領了一副袖珍工具組——內含撬鎖鋸條、細線、鉗子等,重量極輕,方便他這種力氣不大的孩子執行開鎖拆卸等任務。

裝備妥當後,五人一起跑到院門口,一輛黑色的麵包車已經在外頭等候。院長站在車旁,揚聲道:「都上車吧。」

孩子們依序爬上車廂。在狹窄的車廂內,五人緊挨著坐成一排。隨著車子發動,他們開始離開熟悉的孤兒院,向外界駛去。

車內一時靜默無言。片刻後,院長清了清嗓子,開口道:「現在我說明任務內容。你們目標地點是一座舊工廠,大約十年前關閉廢棄。你們的任務,是進入工廠內部,找到一份隱藏的文件,然後安全帶回。」

「文件?」小星下意識問,「什麼樣的文件?」

院長瞥他一眼:「那不是重點。重點是過程——你們如何合作找到它。」她頓了一頓,語氣轉沉:「此次演練將模擬潛入與撤離的實戰情況。工廠內部可能設有一些機關和陷阱作為考驗,你們務必提高警覺,小心應對。」

玲聽到這裡,嘴角微微翹起:「院長放心,我一定找到。」話語間透著自信。

虎子哼了一聲,抱胸道:「哼,我們也不會輸。」

院長沒理會他們的競爭心態,繼續道:「此外,我還安排了兩位老師提前潛入扮作‘假想敵’隱藏在目標區域。他們可能在任務過程中出現,試圖阻撓或奪走文件。」

五人聞言面面相覷,神情變得嚴肅起來。實戰演練不僅有機關還有老師當敵人,難度頗高。

「一旦你們遭遇他們,可以選擇交戰或撤退,不強制。重點在於你們的選擇與判斷。」院長最後說,「演練時間限制為兩小時。超時則算失敗,明白嗎?」

「明白!」眾人異口同聲答道。小星感到掌心微微出汗,他偷偷吸了口氣讓自己冷靜。兩小時,找文件,避開機關和老師阻撓——聽起來困難但還在可控範圍。至少,和真正的生死考驗相比,安全多了。

車輛在顛簸中繼續前行。望著窗外漸漸遠去的孤兒院圍牆,小星腦中卻忍不住冒出一絲揮之不去的不安:真的安全嗎?院長雖說是演練,但親自帶隊,還派出老師扮敵,種種細節都顯示此事非比尋常。他悄悄瞄了院長一眼,只見她神情自若地凝望前方,誰也猜不透她在想什麼。

一個多小時後,麵包車離開主幹道,駛上一條崎嶇的碎石小路。窗外樹影漸密,彷彿深入某片荒野。終於,車子在一處雜草叢生的空地停下。「到了。」司機低聲說了一句。

孩子們陸續下車,腳踩在潮濕的雜草間,鼻端能聞到一股泥土與鏽鐵混雜的氣味。抬頭望去,前方矗立著一棟陰沉的巨型建築——果然是一座老舊工廠,斑駁的紅磚牆壁上爬滿青苔,破碎的窗戶如漆黑的眼洞俯視著眾人。工廠大門半掩,裡頭一片昏暗,不時有幾隻烏鴉振翅飛過窗棂,發出「嘎——」的啼叫聲,打破森林的寂靜。

院長走到隊伍前方,面向五名學生:「你們在這裡下車進行任務。我會和司機在外圍等待。兩小時後,我希望看到你們帶著目標出現在這裡。」她頓了頓,補充道:「如果超時未出,我會進去——那對你們來說就不只是演練,而是真正的懲戒。」

此話意味深長,孩子們不由自主站得更直,「是!」地回答。

院長最後看他們一眼,點頭道:「開始行動吧。」

於是五人組成的小隊朝工廠建築慢慢靠近。玲走在最前方,她抽出一把訓練飛刀握在手中,以便隨時應對突發狀況。阿拓緊隨其後,左手按在腰側的匕首上;小星夾在中間,時不時觀察左右;虎子與阿淵斷後,兩人一左一右保持警戒。

走近廠房大門時,玲擺了擺手示意大家停下。她輕輕推了推那扇鐵門——「吱呀——」門軸發出刺耳的金屬摩擦聲,在寂靜中顯得格外響亮。

眾人皆是一驚,連忙放慢呼吸屏息傾聽。但片刻過去,工廠內外除了幾聲餘音迴盪,並無其他動靜。

「走吧。」玲率先閃身進入門縫。其他人也緊跟而入。

工廠內部昏暗潮濕,殘破的生產線設備猶如沉睡的巨獸一般横陳各處。天花板上垂下斷裂的電線,偶爾滴落幾滴冷水,砸在鏽蝕的鐵板上發出「嗒、嗒」的聲響。透過高窗射入的幾道晨光在空氣中勾勒出光束輪廓,也照見了漫天飄浮的塵埃。

五人一進入便自動分散成搜索隊形。虎子蹲下身查看地面一條軌道:「看起來這裡曾經是裝配車間……文件可能在辦公區?」阿拓點頭附和:「工廠通常有辦公室,應該在二樓或管理區域。」

「先找到樓梯吧。」小星低聲建議。他注意到左前方牆角有一扇鐵門,門旁貼著斑剝的指示牌,上面依稀可辨「辦公室 ->」的字樣,正指向那扇門。

「那裡。」小星指了指鐵門。玲立即會意,靠過去握住門把,小心地一扭。「鎖著。」她輕聲說。阿淵撇嘴:「踹開不就完了?」

玲瞪他一眼:「你想驚動假想敵嗎?笨。」阿淵嘀咕著閉了嘴。

小星迅速從腰包取出兩根細長的金屬撬棒:「讓我試試。」他蹲在鐵門前,把撬棒插入老舊的鎖孔內,閉上眼睛用心感受裡頭的構造。「咔哒——」不到十秒,鎖輕易被撬開了。

虎子挑起大拇指:「不愧是我們的小機靈鬼!」玲也投來讚許的一瞥:「不錯。」

小星笑了笑,把門輕輕推開一條縫。裡面是一條狹窄的走廊,昏暗無光,盡頭處隱約可見向上的樓梯。

「我先。」阿拓主動走在最前。他從腰間拔出短匕,警戒地踏上走廊。虎子緊跟其後舉著合金棍。其餘人依序進入,匯成縱列向前。

剛走出幾步,身後的鐵門猛地「砰」一聲自行關上!眾人一驚,立刻回頭查看。「誰?」虎子低喝。然而借著微弱光線可見,門後並無人影,似乎是門枠鬆脫彈回造成的響聲。

「別大驚小怪。」玲皺眉催促,「快走。」

五人繼續沿走廊行進,很快來到樓梯口。樓梯向上延伸進入濃重的黑暗中,看不清盡頭。玲掏出一隻小手電筒握在左手,遮著燈口只漏出一線光,照亮台階前進。

小星緊張地咽了口唾沫,盯著地上,生怕一腳踩中什麼機關。然而一路至二樓,都平安無事。

二樓的光線稍稍好一些,從走廊盡頭的破窗透入一絲天光。幾扇標著「會議室」「資料室」「經理辦公室」的木門依次排開。阿拓舉手示意停下,低聲道:「一間間找。」

「嗯,兵分兩路。」玲快速說,「我和阿淵檢查左側兩間,你們三個查右邊那間辦公室。」她指了指最裡側掛著「經理辦公室」銘牌的門。

虎子本想反對,但阿拓已經點頭:「可以。」

於是五人分作兩組行動。玲和阿淵朝左側的會議室和資料室摸去,小星三人則走向走廊右側盡頭的經理辦公室。

這門沒鎖,微微虛掩著。虎子吸取剛才教訓,小心地扶住門邊,慢慢推開,不讓門軸發聲。

三人閃身進入辦公室,裡頭昏暗但能看清大致佈局:這是一間寬敞的房間,中央擺放著老舊的辦公桌椅,桌上散落著泛黃的紙張和筆記本;牆邊立著檔案櫃,一些抽屜半開,裡面空空如也;角落還有一座倒塌的書架。地上凌亂地堆積著書籍和玻璃碎片,看來荒廢多年。

「分頭找!」阿拓低聲道,自己快步走向檔案櫃翻找。小星則撿起桌上的紙張查看,發現多是發黃的進貨單、員工名冊之類,與任務文件無關。他隨即低下身檢視地上那些書籍。虎子在書架殘骸中翻動,突然「哎喲」一聲:「痛!」

「怎麼了?」小星嚇一跳,轉頭看去,只見虎子縮回手,手指被什麼劃出一道血痕。「 《中國粗口》,碎玻璃!」虎子悶聲罵,氣憤地將碎片甩開。

「別亂動,小心——」阿拓剛想提醒,突然房門方向響起「砰!」的一聲悶響。像是某種重物掉落。

「別亂動,小心——」阿拓剛想提醒,突然房門方向響起「砰!」的一聲悶響。像是某種重物掉落。

三人齊刷刷轉頭盯向門口,只見一團黑影閃過。有人在門外!

阿拓眼神一凌,低聲道:「假想敵!」

虎子抄起合金棍就衝:「別想跑!」阿拓也深吸一口氣,加速衝向樓梯口。

然而他剛踏下第一階,「嗖——」一道身影竟從側面天花板翻下,一腳直踢向阿拓胸口!

阿拓反應極快,猛地後仰閃避,但對方一擊不中,立刻探臂勾住樓梯欄杆,身子旋轉半圈,另一腳已狠狠踹中阿拓肩膀。阿拓悶哼一聲,整個人從樓梯滾下兩級。

「有埋伏!」小星驚呼。他看清來者是一個蒙著下半張臉的高大男子,動作靈敏如猿猴,想必是假想敵老師之一。

虎子大吼一聲抄棍砸去:「混蛋!」對方冷哼一聲,鬆手落地,雙臂交叉格擋住棍擊,腳下一滑已逼近虎子身側,肘部猛擊虎子的肋下。虎子吃痛,身形一晃。男子乘勢奪下他手中的合金棍,反手就是掃堂一擊,結結實實抽在虎子腿上。

「啊!」虎子一聲悶哼跪倒下去,他受傷的小腿再度被擊,傷口血滲出繃帶。

電光火石間,小星強壓驚慌,上前一步擋在虎子身前,雙臂攤開護住同伴,大喊:「停!我們……我們放棄交戰!」他記起院長說過可以選擇撤退避免正面衝突,這男子身手太可怕,硬拼不是辦法。

那男子聞言微微一愣,但很快冷笑:「現在想逃?」說著他手腕一轉,舉棍朝小星劈來。

小星嚥了口涶沫,本能地閉眼等痛擊。然而預料中的重擊沒有落下,只聽「當」一聲巨響,像是金屬撞擊金屬的聲音。

小星睜眼一看,只見阿拓不知何時竄起,手中匕首已橫架住了棍子,替他擋下這一擊!「快走!」阿拓低吼,同時雙臂發力將男子迫退半步。

小星連忙俯身去扶虎子。虎子咬牙想站,傷腿卻使不上力,只好把一隻手搭在小星肩上,半靠半跳地撤向樓道旁避開交戰中心。

阿拓和男子纏鬥在一起,樓梯狹窄,阿拓靈活閃避對方棍擊,短匕時而刺出試探。然而男子終究力量和速度佔優,很快逼得阿拓節節後退。

「喂,臭猴子!看這兒!」突然一聲嬌叱響起。緊接著「嗖嗖」兩道銀光破空——是玲的飛刀!

男子瞳孔一縮,顧不得糾纏阿拓,翻身一滾險險躲開飛刀。同一時間,玲人已如旋風般衝上樓梯口,手中握著第三把飛刀,冷笑道:「跑得倒快!」

「玲姐!」小星驚喜喊道。他看見玲滿臉晦氣,額頭似有淤青,顯然剛剛在一樓或另一邊已與敵人交過手。

男子被夾擊,不敢戀戰,一個後空翻跳下樓梯,迅速消失在陰影中。

「別讓他跑了!」虎子怒吼著就要去追,但腿一軟又跪倒。玲衝上前扶住他,皺眉道:「先別追,不知還有幾個敵人埋伏。」

阿拓氣喘吁吁地靠在牆邊,懊惱地捶了一下樓梯扶手:「可惡,大意了!」

小星則朝玲身後看去:「阿淵學長呢?」

提到阿淵,玲臉色一沉:「剛才我們在一樓遇襲,那傢伙偷襲我,被阿淵發現反擊。他讓我先上來支援你們,自己去引開另一個敵人了。」

「什麼?」虎子驚呼,「他一個人?」

「我也是沒辦法。」玲冷聲道,但眉宇間掩不住擔憂。

小星心中一緊,阿淵再怎麼不討喜也是自己人,如今獨自引開敵人十分危險。他深吸一口氣,迅速道:「現在分兩件事:先,把文件找到;其次,救阿淵學長!」語氣比以往任何時候都堅定。

玲一怔,有些意外地看向這平日不起眼的小學弟,見他神情無比認真,竟一時說不出話。

「沒錯!」虎子也回過神,奮力站起,「別忘了任務目標。咱們兵分兩路——你們去找文件,我跟阿拓去救人!」

「就你這條腿還亂跑?」玲冷冷道。虎子臉一紅,梗著脖子道:「我……我沒事!」

「先別爭了!」小星急得擺手,「玲學姐,你擅長偵查,和我去找文件;虎子哥你傷成這樣,留下幫阿拓警戒,我們找到文件就回來匯合再一起去找阿淵!」

玲想了想,點頭:「可以。」

虎子卻急了:「不行!阿淵那小子死要面子,我怕他撐不了多久……」

「虎子哥!」小星打斷他,認真道:「相信我們。我們很快找到東西回來,到時再一起救他也不遲。如果現在四散亂追,萬一走散更麻煩!」

虎子愣住,回憶起競技日時小星的機靈,忍著不甘點了點頭:「……好吧,你們快去快回!」

小星和玲對視一眼,一同轉身朝二樓另一側的房間跑去。他們逐一踢開會議室和資料室的門,在裡頭飛速搜尋。會議室空空如也。資料室中只有滿地鼠糞和破碎檔案夾,文件早被搬空。

「該不會被那敵人拿走了吧?」玲咬牙說。小星眉頭緊鎖:「不一定……可能藏在別處。」

他環顧走廊,忽然注意到盡頭有一道鐵門,門上標示著「檢查站」。工廠有時會設安全檢查站,也許有保險箱或櫃子。兩人立即衝過去,小星撬鎖,玲在一旁戒備。

門開了。裡面赫然是間狹小的警衛室,靠牆有個帶鎖的鐵製櫃子!兩人精神一振,飛快衝進去。櫃鎖比較新,難度更高。小星額上滲汗,玲在一旁急得跺腳。

「要不我來踹?」玲握緊拳頭。小星咬牙搖頭:「再…給我十秒…」額角青筋暴起,他努力回想課堂上學過的開鎖要訣,撬棒在鎖孔中靈巧地舞動。

「咔嚓!」鎖開!

玲立刻拉開櫃門——裡面果然擺著一個牛皮紙檔案袋。兩人大喜。玲抓起檔案袋掂了掂,沉甸甸的。她抽出一角快速確認,裡面是一疊文件。

「就是這個!」玲笑道。

「快走!」小星催促。他們合力將櫃門重新關上,取走檔案袋衝出房間。

回到樓梯口時,虎子正扶著墙站哨,阿拓半蹲著在他傷腿上重新繃緊繃帶。見兩人成功歸來,虎子精神一振:「找到了?」

「嗯,在這裡!」玲揮了揮檔案袋。

「太好了!」阿拓露出欣慰笑容。他站起身,迅速道:「時間緊迫,我們立刻去找阿淵。剛才玲你說他往哪個方向引開敵人?」

玲抿緊嘴唇:「在一樓。我猜是往廠房後門去了。」

「走!」虎子拔出棍子就要往下衝。阿拓一把按住他:「你還傷著,別衝太前。我打頭,小星殿後,虎子居中保護玲——她得拿著文件。」

大家齊聲應是。這回有了明確目標,四人不再遲疑,小心而迅速地下到一樓。

工廠一樓雜亂陰暗,幾道日光從破窗投射進來,勉強照亮部分空間。遠遠地,他們聽見廠區後方傳來模糊的人聲與碰撞聲。

「那邊!」阿拓手指方向,帶頭奔跑。玲緊握檔案袋,另一手抽出飛刀與虎子並肩護持。小星則在最後,小心警惕身後是否有尾隨。

穿過幾台生鏽的機械後,他們來到工廠後部。一扇巨大的鐵門半開著,陽光從門縫灑入形成刺目光柱。門邊地面上有拖拽的痕跡和水漬,看起來像剛有人經過。

「阿淵!」玲低聲喊。沒人回應,但門外似乎有腳步交錯聲。

四人小心靠近門邊,從縫隙往外一看,皆倒吸一口涼氣——

門外是工廠後的空地,雜草堆中,阿淵正被一名壯碩男人單手提著衣領,整個人懸空垂在半空掙扎!那男人另一手舉起一把明晃晃的匕首(真刃!),正抵在阿淵脖子上,嘴裡發出低沉的質問:「說!你們是哪裡派來的?目的是什麼?」

阿淵臉色蒼白,雙腳亂蹬卻踢不中對方。他嘴唇翕動著,聲音發顫:「我…咳…我聽不懂你在說什麼…放開…」

「別裝蒜!」男人惡狠狠道,匕首又逼近一分,劃破了阿淵皮膚,一絲鮮血順著刀尖淌下,「不說?我先割下一塊肉!」

阿淵痛得倒吸涼氣,滿臉恐懼:「我、我們只是…在這玩…咳咳…」

「玩?」男人眼露兇光,「小兔崽子,拿我當傻子?」他將阿淵往前一摔,改用左膝壓住他肩膀,把他半按跪在地上,右手舉刀高高揚起——下一瞬就要往阿淵後背刺去!

情況千鈞一髮,旁觀的四人幾乎同時衝出藏身處:「住手!」

男人手一頓,匕首刺勢硬生生停住,因突如其來的喊聲而分神。阿淵趁機奮力一扭身,堪堪從刀刃下滾開,拖著傷痛的身子狼狽地向一旁爬去。

那男人這才反應過來,猛地轉身,看清突襲的是幾個孩子,顯露錯愕之色。「「阿淵!」玲低聲喊。沒人回應,但門外似乎有腳步交錯聲

「《中國粗口》,還有埋伏!」他罵道。

此時玲已搶先出手,三枚飛刀閃電般襲向男人要害。男人經驗老道,一低頭避過射向咽喉的一枚,伸臂格開另一枚,但第三把飛刀「嗤」地插入他大腿外側!「啊!」男人吃痛跪倒。

虎子和阿拓同時沖到,左右夾擊。虎子奮力一棍朝男人手腕打去,將他匕首擊落地面;阿拓趁勢繞到男人身後,反手一記重擊劈在他後頸。

壯漢悶哼一聲,眼前一黑,撲倒在地不省人事。

整個過程不到三秒鐘。直到對手倒地不起,大家才敢喘氣。玲急忙衝過去攙扶阿淵:「喂,你還好嗎?」
阿淵滿臉冷汗,右肩衣服被刀尖割破滲血。他臉色蒼白,勉強擠出一句:「老、老子差點就……」說著眼眶一紅,竟哽咽起來。方才他獨自引敵人繞到後門,本以為能周旋拖時間,不料還沒撐多久就被對方生擒。這會兒驚魂初定,委屈和後怕一湧而上。

玲輕輕拍了拍他的背,安慰道:「好了好了,沒事了。」

虎子跑過來,一把抱住阿淵的另一邊肩膀:「嚇死我了!喂,以後別逞英雄,知道嗎?」

阿淵聞言反駁的話梗在喉頭,看著虎子滿是關切的臉,竟愣住說不出刻薄話來,只點了點頭:「嗯……」

阿拓也走近檢查男人情況:「不會死,但暫時起不來。」他扯下男人衣角將他的手反綁住,又把匕首踢遠。

小星回過神,第一時間蹲下身掏出隨身繃帶給阿淵包紮傷口:「學長,忍一下。」阿淵疼得吸氣,低聲說:「謝……謝了。」

包紮完畢,五人勉強聚在一起,這才注意到對方倒地的男人穿著,與之前樓上交手的蒙面男子都不像是老師。這人腰間別著一支手槍模樣的物,還有一些奇怪裝備,一看就不是孤兒院的人。

玲從男人上衣口袋裡摸出一枚金屬徽章,上頭刻著一朵四瓣花紋樣,正中心一道淺淺裂痕,好似被人劃過。她臉色一變:「這徽章……」

虎子湊過來:「什麼玩意?」

玲把徽章攥在掌心,語氣低沉:「銀花……他們是敵方組織的人,不是老師!」

眾人大駭。阿拓瞬間想通:「難怪下手這麼狠……」

小星心有餘悸:「難道我們闖進了某個敵對組織的老巢?還是情報洩露,他們提前來埋伏?」

玲搖頭:「不清楚。可這銀花徽章,我曾在資料室檔案裡見過。」她緊咬下唇,「上次任務考核……就是為了奪取帶有這徽章的遺物。」

眾人沉默。原來如此——上一次殘酷任務,他們的學長姐為此付出了血的代價,而現在,對方似乎找上門來了。

「那我們現在怎麼辦?」虎子緊張問。五人皆下意識望向仍緊閉的工廠大門方向。院長還在外面等著,兩小時也快到了。

阿拓當機立斷:「先出去和院長匯合,把情況報告。這些人交給她處置。」他盯著那昏迷壯漢,「也許還有同黨,不宜久留!」

其餘人齊聲附和:「對,快走!」

玲拿緊文件袋,阿淵雖虛弱但能在虎子攙扶下行走。小隊帶著傷員,迅速朝來時的廠房正門撤退。

一路上他們警惕觀察,所幸沒有再遇襲擊。想來假想敵老師一開始就被真正的敵人偷襲替換,好在對方只有兩人,現都被擊退。

很快,他們穿出廠房大門。陽光刺眼,院長正立在不遠處,眉頭微蹙,似乎已察覺異常。當看到五人拖著傷員出來,而且人人帶傷狼狽,她眼中精光一閃,疾步迎上:「發生什麼事?」

「院長!」玲上前兩步,雙手呈上檔案袋,語氣急促,「我們找到目標文件,但遇到不明敵人襲擊!」

院長聞言臉色驟變:「敵人?!」

「是銀花徽的人!」虎子咬牙補充,「他們潛入裡面,裝成老師偷襲我們!」

阿拓指向阿淵:「阿淵學長差點被殺,幸虧我們及時趕到。」

院長臉色陰沉,伸手接過檔案袋,確認無損後緊緊夾在腋下。她目光掃過孩子們的傷:「都傷得不輕……上車再說!」

她大手一揮,司機已從旁趕來接應。院長親自攙扶阿淵,將他和其他孩子一同安置上車後座。她動作不失干練,卻帶著一絲罕見的溫柔:「都撐住。」

車門關上,院長坐在副駕座,立刻對司機道:「開回去!立刻!」司機不敢多問,猛踩油門,麵包車轟鳴著調頭駛離了廠區。

車廂內,孩子們餘悸未平,靠坐在一起互相查看傷勢。卡琳老師也在車上,不知何時先行抵達,她從行李箱裡找出急救箱,溫柔地為每個人清理傷口。當看到虎子浸血的腿纏滿繃帶時,她眼圈一紅:「傻孩子,為什麼不早說腿傷裂開了!」

虎子滿臉羞愧,低下頭不敢吭聲。

「還好這次……都平安回來了。」卡琳老師輕聲說著,眼淚差點掉下來。

「對不起,老師,讓您擔心了。」小星輕聲道。

卡琳老師勉強笑了笑,搖頭:「不,是你們做得很好。」

玲握住阿淵仍發抖的手臂,語帶歉意:「笨蛋,下次不許又逞強……」

阿淵轉過頭,不自在地避開她視線,喃喃道:「我知道了……」

虎子緊靠在阿拓肩上,低聲問:「阿拓哥,你說今天這事……到底怎麼回事?」

阿拓神色凝重:「大概是銀花的人盯上我們。也許他們早在工廠附近活動,碰巧撞上我們的演練;也可能,他們透過某種管道得知我們行動……」

「那豈不是有內鬼?」虎子驚道。

「目前只是猜測。」阿拓搖頭,「回去交給院長他們查吧。」

這時,前方駕駛座傳來院長冷冽的聲音:「你們都坐好,接下來我說的話,聽完就當忘了。」

眾人一凜,連忙靜聲傾聽。院長沉默兩秒,才緩緩道:「你們遇襲,是我的疏忽。敵人背景不用多問,確實與上次任務有關——算你們倒楣,正好碰上他們餘黨出沒。」

她頓了頓,聲音越發低沉:「這件事,孤兒院會處理。關於今日之事,不准外傳。回去後每人各寫一份報告,描述演練過程和應對。我會從中評估你們的表現。」

「是,院長。」孩子們齊聲答道。

「還有。」院長頓了頓,語氣變得格外嚴肅,「今天你們能全身而退,靠的是什麼?」

五人對視一眼。虎子率先開口:「靠……合作?」

院長淡淡道:「細說。」

玲輕咳一聲,認真道:「我們起初各自為戰險遭各個擊破,後來齊心協力、互相救援,才化險為夷。」

院長微不可聞地嗯了一聲:「那麼,你們之間可有絕對信任?」

阿拓思索後答:「沒有絕對,但我們選擇了相信彼此值得救援,沒有拋下同伴獨活。」

院長透過後視鏡掃視他們,目光中首次流露出些許慰藉的神色:「記住你們自己說的話。信任是一把雙刃劍,它的利刃今日既可能傷你們,也保護了你們。未來如何用好它,全憑你們的智慧與勇氣。」

孩子們重重點頭:「是!」那聲音迴盪在車廂,凝聚著經歷生死後的領悟。

麵包車載著他們馳向熟悉的歸途。雖然傷痕纍纍,但每個人的心卻比清晨出發時更加緊密貼近。在這危機四伏的世界,他們以信任為盾、以選擇為刃,一步步學著在暗影中殺出未來。

小星望向窗外,孤兒院的屋頂輪廓已遠遠可見,煙囪上細細炊煙正升向傍晚的天空。他疲憊地笑了笑,緩緩閉上雙眼。無論即將面對什麼未知敵意,此刻他慶幸:至少,他們一行人一個不少地回到了「家」。

而在車隊後方的林木陰影深處,一雙冰冷的眼睛注視著遠去的車輛,隨即消失於樹海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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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好,我是詩諾克斯,來自萬界之中紀錄萬千世界的存在。 這裡是一座跨越現實與虛構的觀測所,收錄著帝國的陰謀、魔法少女的殘光、孤兒們的殺意、以及勇者的痛苦宿命。 在這裡,你將閱讀到各種世界的真實—— 歡迎來到「多宇宙殘頁圖書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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