鼾聲

那是一間傳統式的三合院，一進門是客廳，左手邊的第一間房間，是第一次的記憶，那年大概是幼稚園大班的年紀。

清晨5點鐘左右，天際慢慢要亮了，但房裡依舊昏昏暗暗的，沒有要清醒的樣子。門口一進去，右邊是實木紅衫的大衣櫃，裡頭堆滿衣物，一半以上是已經不穿過時的連身或是兩件組的洋裝與西服。左邊角落堆著成堆的雜物，有用過的鍋碗，沒用過的中式全新的老人茶組以及一些叫不出名字禮盒組。接著是很突兀的一扇門連接著隔壁的雞舍，房間與雞舍僅一牆之隔，不知道當時為何開了這麼一扇門在房間裡，是為了方便餵雞？門旁邊接著的年久失修的老式梳妝台但刻花相當細緻，上面沒有五花八門的化妝品，連基礎保養品都沒有，印象中只有幾隻顏色相當鮮豔的口紅，感覺是一年幾次的婚宴邀請才會用到的嫁女兒顏色，和已經乾掉的粉餅，粉餅盒還撞缺了一角。梳妝台旁邊，是祖母嫁妝的矮櫃，矮櫃上堆滿抽屜裡穿不下的衛衣以及相當多的信封，但絕大部分是帳單，不知道是付完的帳單或是欠繳的，當時年紀太小無法判斷，但應該是繳完的吧，因為沒聽過斷水斷電的印象。然後，有這麼一大張木頭的床，完全佔滿了西面的牆，床應該是請木工師傅裝訂的，床與底下的有著活動門的置物空間是一體的，說是置物空間，其實都放了鞋子之類的，只是曾經有不小心跑出一隻大沙公之類的生物…大人們笑鬧說是某次晚餐的出走逃兵。床沒有床頭櫃，但有一個相連接的被枕櫃，放滿了冬天夏天的多的不願收掉的棉被與枕頭，散發出淡淡的霉味，因為太忙沒拿出去曬太陽的味道，悶悶的。印象中，房間的味道很複雜，汗水味、老人味、明星花露水味、雞屎味、雞飼料味、祖父出海的鹹味還有尿壺裡的隱隱的尿騷味，全都被那粉色的蚊帳剛好的圈住，散不出去別的味道也進不來。就在這麼一個房間，這麼小的年紀，我被祖父如雷的鼾聲給嚇住了！小小年紀的我，不知道人類竟然可以發出這麼大的聲音，而且是在睡覺的時候，小小的腦袋受到了很大的衝擊！

過了許許多多年，在加國的洛磯山脈裡，第一次與朋友露營，再次聽到了那如雷的鼾聲。滿天的星斗，冷冽的山風….看著自己對著營火，慢慢的呵氣….徐徐的白霧精準的透露初秋的到來….然後聽到了那鼾聲，是朋友的男朋友！呼～～～一下子把我拉回那個房間，連味道都清清楚楚記得。突然很想念那個回不去的時間與空間。呵

羊男：是鄉愁？還是年紀越來越大的通病？

我：不知道誒。

來加國之後，第一次擁有自己的家之後，很快的我領養了一隻貓 - 達兒 我的大女兒，而後又領養了第二隻貓 - 辛巴 我的小兒子。一天午後，我正焦頭爛額的忙著努力敲鍵盤之際…..聽到了一陣不熟悉卻又熟悉的聲音，但又說不出來是什麼聲音，只好離開電腦螢幕，撇到了電腦螢幕後面，我的寶貝女兒正睡得可愛的不要命的樣子…隨著她呼吸，那奇妙的聲音，是她在打呼！哈哈哈！我第一次聽到喵咪的打呼聲！而後我就常常聽到她的打呼聲了！

有時，深夜睡不著時，我常常聽著partner加女兒的鼾聲…..我想那也是一種安心。

我：是吧？

羊男：是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