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某天，家筠回學校參加校方指導老師的團體督導，語柔獨自前往進行家訪。
那是一戶單親媽媽帶著兩個孩子的家庭，居住在老舊公寓的五樓。她已經連續幾天感到疲倦、容易喘、甚至手臂莫名出現瘀青，但她只當是最近太累，加上例假快來，沒放在心上。她習慣在服務時壓抑身體的不適，怕被別人看出來。
語柔提著資料、背著公事包，一步步爬上樓梯時，已是氣喘吁吁。她勉強自己打起精神，按了門鈴。談話進行得並不困難，孩子們在旁邊吵鬧，媽媽一邊倒茶、一邊與語柔說著最近生活的狀況。但語柔的臉色越來越蒼白，講話的語速也慢了下來。
忽然間，她眼前一陣天旋地轉，站起來想去洗手間的腳步剛邁出一步，整個人便失去平衡，倒在客廳的地毯上。
案主嚇了一跳，連忙撥打119，語帶哭腔地喊著：「她昏倒了！快來！她沒意識了！」
送到醫院後，經過一連串詳細的檢查與化驗，醫師走進病房，語氣凝重地說：
「林小姐，很抱歉……您的檢查結果顯示，是急性骨髓性白血病，而且已經是晚期。病情進展得非常快，從數據來看……恐怕，時間所剩不多了。」
語柔怔住，彷彿聽見身體某個部分在那一瞬間碎裂。她的嘴唇輕微顫動，卻只吐出一句：
「我……明白了。」
她沒有哭，也沒有大聲質疑命運的不公，只是靜靜坐著，望向窗外的天空。
她想到媽媽，想到家偉。
不是因為自己即將死去而感到害怕，而是因為，將要與這兩個最愛的人分離——這才讓她感到最深的痛苦。
她不能讓媽媽再承受一次失去的打擊，也不忍讓家偉帶著沉重的悲傷活下去。她不想讓他們在最後的時間裡被「即將失去」的陰影籠罩。
所以，她決定隱瞞。
她微笑著向醫師說：「請不要告訴我的朋友，我只想靜靜地，好好把握剩下的時間，像個正常人一樣，去生活、去工作、去陪伴我愛的人……這是我能為他們做的，最後一件溫柔的事。」
語柔走出醫院時，陽光灑在她肩上，明亮得幾乎有些刺眼。
她抬起頭，深吸一口氣，勉強笑了出來——
「沒關係的……只要還能愛著，就足夠了。」
——
某個午後，語柔和家筠剛結束一場家庭暴力個案的家訪，從戶外回來，兩人都滿身汗。語柔脫下外套，剛坐下不久，臉色便有些蒼白，輕輕按住太陽穴。
「學姊，妳還好嗎？」家筠注意到語柔表情不對，小心翼翼問。
「嗯……可能有點低血糖，等等喝點水就好，妳不用擔心。」語柔微笑著搖頭，依然柔和。
家筠遞上自己的水瓶，語柔接過，小口喝了幾口後，笑著說：「妳真的跟妳哥有點像，很會照顧人。」
家筠嘟嘴：「他才不會照顧人，是我媽最寵他了好不好。」
語柔笑出聲來，忍不住伸手輕輕摸了摸家筠的頭：「我發現跟妳一起工作真的很開心。以前帶實習生都像帶小白兔，妳是少數會主動觀察案主、提出想法的學生。」
家筠被誇得臉頰微紅，小聲說：「因為……我真的很喜歡這個工作，還有，妳讓我覺得社工這份職業很溫柔，連面對最痛苦的故事都不會讓人覺得絕望。」
語柔愣了一下，眼眶忽然有些泛紅，但很快掩飾過去。
「謝謝妳，家筠。」她輕聲說，「有時候我也會覺得累，但像今天這樣的對話，會讓我想要再撐久一點。」
家筠沒聽懂那句話背後的含意，只當是職場的辛苦，認真點頭：「我們一起撐下去！」
（待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