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版保護政策該存還是廢？以色列規定新書不准打折

「一本書不只是一個放在販賣架上的貨品，它還是文化寶藏！」2013年，以色列「文化與體育部」部長「琳默．利扶娜」在國會通過「保護以色列文學與作者法」法案時，如此聲明著。

以色列是個800萬人的小口，國民來自世界各國，閱讀品味十分分岐而小眾。在以色列做一個作家生存不易，在這個平均月薪資已經高達9,000謝克爾（約新台幣72,000元）的國家，每賣出一本書，以色列作者卻只能得到1元謝克爾（約新台幣8元）

而從2011年後，以色列兩大連鎖書局大玩折扣戰，常年有標價3-4折的賣書活動。瘋狂的折扣戰，傷害了連鎖書局，更是嚴重的傷害了出版社。

在這樣的狀況下，以色列極左政黨 Meres 提出了新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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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打折就沒人買書？新法上路，出版業萎縮20％

依據這個新法，新書發行的前18個月不可以打折，18個月後則要跟出版社協定後才能決定打折折數。而出版社在出書的前18個月必須付給作者最低8％的版稅；之後的7年，則是最低16％的版稅。這個法律在2014年2月5日正式上路，連鎖書店、出版社，作者與讀者全部應變不急，一片混亂。

2015年2月，新法推出一年後，以色列的左派媒體「國土報」為這個政策實行結果進行評論。「國土報」認為這個政策是個理想主義的大錯誤。

在以色列，75％的書籍是在折扣活動中賣出。很多讀者發現新書沒有打折就不肯購買。「很多父母帶著小孩到童書部看到書籍沒有打折就往玩具部去了」「國土報」在報導中如此說明。

而新法實施之後，連鎖書店失去了他們慣有的販賣手法：打折扣戰爭取銷售量。這樣一來，他們頓時無法預估書籍的未來鎖售狀況。結果就是他們盡量不進沒有名氣的新人的書，並且向出版社要求更低的進價折扣。

這一年，新書的年度鎖售量比前一年下降40％到60％，整個出版額萎縮20％。

新法真的有這麼糟嗎？

很多一開始反對這項政策的團體認定這是一項「全都輸」的政策：讀者得用更高的價格買書、書局不能促銷，書賣得更少、出版社得給書店更低的進價，又得給作者更多的版稅、作者雖然有版稅保護，卻賣不了多少書，甚至是找不到出版社出書或書局願意賣他的書…。

「國土報」的報導一出，國內外一片嘩然。以色列3月份選出的新政府為右派政府，新的文化與體育部部長在上任不久後的5月份，就提出要通過國會廢止這項新法的想法。

然而，事情真的那麼嚴重嗎？

首先，實體圖書銷售額的逐年下降，並不是只發生在以色列，而是全球性的問題。我的出版社總編告訴我去年台灣的銷售額也下降了約20％，但台灣可沒有這個保護法。

拉切莉．艾德曼（Racheli Edelman），以色列圖書出版聯盟的會長在新法實行一年後接受訪談。她口中的新法實施狀況就跟「國土報」描述出來的大異其趣。她說其實書店與出版社算是去年9月後才「跟上」了新法的內容。年初實施時大家都還在摸索因應之道，後來又經歷了與哈馬斯的夏日戰爭。

基本上大部份的出版社都支持新法的實施，因為過去連鎖書局幾乎被兩大出版社控制住。他們佔據書局最好的展示桌，從新書就打折扣促銷，連鎖書局像是這兩家出版社的專賣店。目前新書不能打折扣，新法要求至少要展示七家出版社的新書。這對於出版社而言，是比較公平的做法。另外，獨立書局也十分受惠於新政。過去獨立書局總是競爭不過連鎖書店的削價競爭，新法一出，想要買新書的讀者就不必被局限於向大書局購買，而讓獨立書局有了喘息的空間。

新法讓一般民眾更不安的是童書繪本的銷售量以及新作家的培養。

拉切莉在受訪時提到，目前繪本與童書的因應做法就是將新書售價下調10-20元謝克爾（80-160新台幣），調整完後新繪本與童書售價在55-70謝克爾之間（440-560新台幣）。雖然比折扣戰時的價格多了三成左右，父母在一開始的驚嚇之後，仍然忍痛掏腰包買書。所以過去一年的銷售狀況仍然算是可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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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說，就我在以色列10多年的買童書經驗，有些作者的書籍從來不打扣，卻仍是幼稚園與中產家庭父母必買的童書。像是以色列知名童書與小說作家David Grossman的「伊拉馬」系列童書就從不打折，但幾乎各個家庭與幼稚園都至少會有一本其系列的書籍。

而做為一個家有幼兒的以色列父母而言，我其實不甚擔心這個新政策會讓家中預算有限的孩子更缺乏文化資源：以色列已經從2012年將義務教育向下延伸到幼稚園小班。而教育部也從2010年開始與全球性的猶太基金會合作推動「睡衣圖書館」計劃。就讀幼稚園的小孩每個月可以免費獲得一本得獎或教育部精心挑選的童書。雖然不是精裝繪本，但印刷良好，內容全彩。內附家長說明以及親子活動。

以色列教育部其實把幼兒閱讀的責任完全包在自己的身上：就算父母完全不買書，小孩進到國小一年級之前，家中也有24本屬於他自己的繪本童書！就算父母沒空唸書給小孩聽，幼稚園老師發放繪本的當週仍會進行多次活動，多次閱讀！

新法更有利於保障作家生計，右派政府再好好想想吧！

而新法對於作家的生計則有重大的突破與保障！以前每賣出一本書，作者只能得到1元謝克爾版稅，如果以新書通常賣出1000本來算，之前作者會拿到1000元謝克爾，也就是新台幣8000元左右的版稅。新法推行之後，就算是銷售量只掉剩四成。如果一本以55元的最低售價來算，作者一本可以拿到4.4元謝克爾。400本則是1760元謝克爾，也就14,080元新台幣！ 作者拿到的版稅仍然比以前多很多。更不要說未來7年還有最低的版稅保障，可以讓略為有名氣的作家可以有生存的空間！當我算到這裡，就不大明白「國土報」的記者是數學不好，還是有意忽略這個事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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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法」唯一無法處理的問題是新作家。新人本來就生存不易，而新法可能讓出版社與書局更不願意出新人的書。

在這個部份，許多評論家鼓勵新人先嚐試獨立書局與電子書出版社。當然，如果作品獲得世界級的繪本童書大獎或是文學獎，就算是新人，也都有跟出版社商議版稅的能力。

再說出新作者的書真的不划算嗎？拉切莉理事長認為再過一陣子，當出版社與連鎖書店找到合理的書籍售價與折扣方式（目前書籍原價極高），讀者開始適應新書的價格，而出版社與連鎖書店開始有能力評估新書的銷售狀況時，就不會像現在一樣保守與反抗。

政策實施後的第二年，主張書市定價、議價與版稅比例都該由市場來規定的專家學者全部跳出來反對這個政策。然而，一本書真的只是商店架子上的一樣貨品而已嗎？回到新法之前，有比較好嗎？我很希望目前的以色列右派政府在推動廢除新法之前，能夠再好好想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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