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罪犯精神病到受憲法保障的驕傲公民：回首美國同性戀者的來時路

如同跨種族婚姻昔日在美國某些州曾被禁止，直到1967年才因美國聯邦最高法院宣告違憲真正解禁。美國的同性戀者爭取婚姻平權，更是一場漫長而艱辛的戰役。若從1969年的「石牆暴動」算起，美國同性戀者開始向歧視自己的社會與法律制度展開鬥爭，直到2015年，他們才終於爭取到屬於自己在法律上應有的權利。

同性戀者從罪犯、精神病、遭到職場與社團排擠、甚至因為愛滋病被污名化的過往中一路走來，主筆多數意見書的安東尼·甘迺迪大法官在判詞中如此寫道：「他們希望不要在孤單中渡日、被文明社會最古老的制度拒諸門外。他們爭取的是法律之前平權的尊嚴，憲法給予他們這權利。」

如今同性戀者在美國，已是婚姻權利受到美國憲法保障的驕傲公民。回首過去46年，這是他們努力爭取自身權益與尊嚴的來時路。

1970年6月27、28日

石牆（Stonewall）是美國紐約市格林威治村的一間酒吧，當時美國警方經常整肅同性戀酒吧與逮捕同性戀者。1969年6月28日，警方在該酒吧展開逮捕行動，引發流血衝突，隨後演變成長度數日的示威抗議行動。「石牆暴動」（Stonewall riots）也被視為美國史上首次由同性戀者反抗政府迫害的行動。

石牆暴動時的情況。

此後每年6月的最後一個星期日被訂為「同性戀自豪日」。1970年的第一次「同性戀自豪日」，美國在紐約、芝加哥、舊金山、洛杉磯各地都舉行了首次自豪日大遊行。

美國在1970年的首次同性戀自豪日遊行。

1973年

美國精神醫學學會（APA）將同性戀從《心理疾病診斷與統計手冊》的診斷列表中移除，同性戀在美國不再被醫界視為一種疾病。APA在1998及2000年對性傾向治療的公開表態宣言也再次強調：「1973年經審核相關資料後判定，同性戀無法定義為心理疾病。」

1975年1月1日

伊萊恩·諾布爾（Elaine Noble）是美國史上第一公開自己同性戀身份後在政府任職的人。1975年到1979年她在麻薩諸塞州眾議院任職。

第一個出櫃的美國政府雇員諾布爾。

1978年11月27日

任職舊金山市監督委員會的哈維·米爾克（Harvey Milk）是美國政壇第一位勇敢出櫃的同性戀者，但他在這一天與舊金山市市長莫斯科尼（George Moscone）遭到政敵暗殺。

1977年4月，米爾克（左）與舊金山市市長莫斯科尼。

這段故事在2008年被好萊塢拍成《自由大道》（Milk），飾演米爾克的西恩潘（Sean Penn）贏得奧斯卡最佳男主角獎，也有人認為米爾克是同性戀解放運動上第一個「殉道者」。

1979年5月29日

暗殺米爾克的兇手懷特（Daniel White）經審判後僅被判處7年有期徒刑。陪審團認定懷特「精神異常」，最後以非預謀故意殺人罪取代了一級謀殺罪。這個判決結果激怒了舊金山的同性戀社群，超過1千人上街示威抗議，事件最終演變成暴動。

舊金山暴動。

1981年6月5日

美國疾病控制與預防中心（CDC）在這一天發表最新的《發病率與致死率週報》，其中提到在洛杉磯地區有5位同性戀者出現異常的「肺炎症狀」。

CDC組成調查小組，花了一年半時間才確定這種「異常肺炎」是一種全新的疾病，就是後來所稱的「愛滋病」（AIDS）。愛滋病的出現，也讓美國社會先前對同性戀的認同與支持大幅衰退。

1986年6月30日

美國聯邦最高法院在「鮑爾斯訴哈德威克案」（Bowers v. Hardwick）中認為，同性性交行為不屬於美國憲法正當法律程序條款所保障的基本權利，因此政府有權處罰肛交等「違法行為」。

1987年5月30日

共和黨的眾議員巴尼·法蘭克（Barney Frank）出櫃，成為首位公開承認自己是同性戀的國會成員。

美國第一個出櫃的國會議員法蘭克（中）與他的母親。

1993年7月19日

時任美國總統的柯林頓宣布「不問、不說」（don't ask, don't tell）政策，美軍雖不支持同性戀者參軍，但軍隊中的長官不得詢問、揭露軍隊成員的性傾向。

1993年7月，時任美國總統的柯林頓向軍方解釋他的同性戀政策。

1996年5月20日

美國聯邦最高法院在「羅莫訴伊凡斯案」（Romer v. Evans）中認定科羅拉多州憲法的Amendment 2條款「在毫無限制的情況下，剝奪了同性戀者獲得和其他人一樣可以享有或尋求保障的權利」，因而違憲。主筆該判決的大法官即甘迺迪（Anthony Kennedy）。

1996年9月21日

時任美國總統的柯林頓簽署了《捍衛婚姻法》（Defense of Marriage Act），該法將婚姻定義為「僅限於分別作為丈夫和妻子的一男一女的合法結合」，因此同性婚姻在聯邦不受認可，該法還允許各州拒絕承認在其它州合法的同性婚姻，造成同性婚姻者在實際生活層面的許多困擾。

1997年4月14日

艾倫·狄珍妮（Ellen DeGeneres）成為《時代》（Time）雜誌的封面人物，特別的是封面寫上了「對，我是同性戀」（Yep, I'm Gay.）。兩周後，艾倫也在自己的脫口秀電視節目裡面公開出櫃。

出櫃承認自己同性戀身份的艾倫。

1998年10月12日

美國大學生馬修·薛波（Matthew Shepard）在懷俄明州的拉勒米市被虐待致死，殺害他的兩名兇嫌說自己是因為「同性戀恐慌」才會防衛過當，但檢察官指控被告根本是假裝同性戀者以騙取死者信任，再伺機對他搶劫虐殺。最後兇手遭判無期徒刑。

民眾自發悼念遭到虐殺的同性戀者薛波。

2000年4月26日

時任佛蒙特州州長的霍華德迪安（Howard Dean）在該州的《H.B. 847法》上簽字，成為美國第一個給予同性伴侶民事結合身份的州。

2000年6月28日

美國聯邦最高法院在「美國童軍訴戴爾案」（Boy Scouts of America v. Dale）中認定童軍可以「不接受同性戀者成為會員」取消會員的會籍，因為強逼一個團體接受一個該團體方針相異的成員，從而影響公眾或私人對該團體的感覺，就已經侵犯了美國憲法修正條文第一條所保障的表達自由。甘迺迪大法官為多數意見成員。

2003年6月26日

美國聯邦最高法院在「勞倫斯訴德州案」（Lawrence v. Texas）中推翻1986年的「鮑爾斯訴哈德威克案」（Bowers v. Hardwick）先例與德州的《反雞姦法》，宣布各州政府不得禁止成年人之間相互同意進行的同性性行為。多數意見書由甘迺迪大法官主筆，宣稱「同性戀者有權利獲得他人對其私生活的尊重」。

2003年11月18日

麻薩諸塞州最高法院判決該州憲法禁止同性婚姻的規定違憲，給立法機關180天的時間更改法律。2004年5月起，該州的同性婚姻合法化。

2004年11月2日

全美共11州通過了將婚姻定義為「一個男人與一個女人結合」的州憲修正案，分別是阿肯色州、喬治亞州、肯塔基州、密西根州、密西西比州、蒙大拿州、北達科他州、俄亥俄州、奧克拉荷馬州、奧勒岡州和猶他州。

2006年3月5日

由李安執導、描寫兩個男性間情愛與性愛關係的電影《斷背山》（Brokeback Mountain），在第78屆奧斯卡金像獎中獲得8項提名（該屆最多），最後奪得最佳導演、最佳改編劇本、最佳電影配樂，但與最佳影片獎失之交臂。

2008年11月4日

加州公投通過第8號的修憲提案，禁止同性婚姻，將該州的婚姻關係侷限在異性之間。加州政府此後不再向同性伴侶簽發婚姻證書，但該提案不影響加州同性伴侶的民事結合關係。

2009年4月7日

佛蒙特州議會通過同性婚姻法，佛蒙特也成為美國第一個以議會立法而非法院判決支持同性婚姻的州。在2009年結束之前，共有5個州與哥倫比亞特區允許同性婚姻。

2011年7月22日

美國總統歐巴馬與國防部長潘尼塔、參謀首長聯席會議主席穆倫共同簽署廢除令，「不問、不說」法令在同年9月20日正式廢除。美國國防部稱，曾因「不問、不說」被逐出軍隊的同性戀者都可以重新入伍，同性戀者此後在美國可公開服役。

2012年在夏威夷美軍基地擁吻的同性情侶。

2012年5月9日

歐巴馬成為第一個明確支持同性婚姻合法化的美國現任總統。

歐巴馬公開支持同性婚姻合法化。

他在接受ABC新聞專訪時表示：「對我個人而言，表明我認為同性伴侶應能結婚，對我來說很重要。」但他也說，是否讓同性婚姻合法化，應該由各州定奪。

2012年12月6日

緬因、馬里蘭、華盛頓三個州舉行公投，通過同性婚姻合法化。至2012年結束前，美國共有9個州與哥倫比亞特區承認同性婚姻。

2013年4月29日

NBA球員傑森·科林斯（Jason Collins）在專訪中出櫃，他也是北美職業運動中首位以現役身份出櫃的同性戀球員。

北美職業運動首位出櫃的運動員傑森·科林斯。

2013年5月23日

美國童軍協會表決通過取消同性戀成為會員的禁令，該禁令在美國童軍已沿用超過100年。

美國童軍改變立場，允許同性戀者加入。

2013年6月20日

宣稱能「治癒」同性戀的基督教輔導組織「出走埃及」（Exodus International）在成立37年後宣佈結束，主持人錢伯斯（Alan Chambers）還特別公開道歉。他說Exodus International乃至基督教整體，多年來對同性戀者作出過份和不當的指責，造成莫須有的痛苦，並持續造成傷害，因此他必須深切致歉並感到懊悔。

錢伯斯說，同性戀者其實也與旁人一樣，可以成為很好的父母。他知道很多人將基督徒的拒絕視同神的拒絕，甚至因此離開信仰或轉而自殺，他對此感到極其遺憾。

2013年6月26日

美國聯邦最高法院依據美國憲法修正條文第5條，以5比4的結果認定《捍衛婚姻法》（DOMA）第三章違憲，該章規定同性婚姻在聯邦不受認可，包括稅收減免、社會保障及醫療保障等層面。

主筆多數意見書的甘迺迪大法官稱：「這條聯邦法規貶抑和傷害了美國這個國家一直尋求保護的人格和尊嚴。」「DOMA像是個跟聯邦法律內任何部份都無法連線的錯誤系統設定，就像系統寫入了個不平等的錯誤程式碼。」

2014年10月6日

美國聯邦最高法院駁回五個州對《同性婚姻禁令》違憲的上訴案，並表明不再審理其他下級法院的同類情況案件。印地安那州、奧克拉荷馬州、猶他州、維吉尼亞州和威斯康辛州的同性婚姻合法化，此決定也推動了其他州的同性婚姻合法進程。截至2014年結束前，美國承認同性婚姻合法化的州增為35個。

2015年6月26日

美國聯邦最高法院認定根據憲法修正條文第14條，各州必須為申請結婚的同性伴侶頒發結婚證明，並承認由其他州所頒發的同性結婚證明。

美國全國同性婚姻合法化，白宮也化身為「彩虹宮」（美聯社）

作者介紹-李忠謙

Wenn du lange in einen Abgrund blickst, blickt der Abgrund auch in dich hinein.《Jenseits von Gut und Bös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