飯桌上,洪嫂手肘碰了碰老洪,擔憂眼神轉而望向兒子。
「阿欽,你不是最愛吃紅燒肉嗎?多吃點啊。」洪嫂柔聲問道。
這拿手菜一向能讓兒子扒光三碗飯,現在他卻碰都不碰,淨吃些酸梅蜜餞,連老洪都察覺不對勁。
「我吃飽了。」阿欽左手放下筷子,拿紙按按嘴角,起身碎步走進房。
阿欽是左撇子?不。老洪記得很清楚,放水燈那一天,阿欽蹲在海岸邊,右手握著毛筆在普渡旗寫上「冥輝普照」。
「爸,準備得差不多啦!」阿欽將旗插進標明「洪姓」的紙厝,朗聲說道。旁邊排著許多大小規格不一的紙厝及圓燈籠,老洪掃視一輪,確定自家紙厝最大也最氣派,他不自覺挺直腰脊。
臨子時,道士繞行各姓氏水燈頭,喃喃誦經,點燃一落落紙錢。
月光淒清,壯丁們協力扛起竹筏及紙厝往前推,阿欽也在行列之內,一雙健壯的腿涉入漆黑海面,不忘轉頭對老洪喊:「咱家的水燈一定會漂最遠、燒最旺。」
竹筏紙厝熊熊焚燒,燒成一朵朵蓮花,照亮幽冥水路,火蓮花隨波漂盪,海面宛若星河,為各方沉魂指引南北。
壯丁紛紛回頭往岸邊走,老洪引頸看見自家紙厝漂到伸手不見五指的海平面,那叢火焰旺得彷彿要燒破天際,他興奮地舔舔嘴唇,四下張望卻不見阿欽蹤影。
子時最後一刻,阿欽才濕淋淋上岸,一語不發跟著老洪回家。
老洪放下筷子,不敢告訴老伴那晚發生了什麼事。他望著阿欽緊閉的房門,重重嘆了口氣,「唉」,但是他沒有太多時間擔心,這陣子生意訂單突然暴增,旺得像朵熊熊燃燒的火蓮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