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劇的隨著《我們與惡的距離》逐漸受到重視,也漸漸發現台劇水平似乎逐漸跳脫過去鄉土劇、偶像劇這類娛樂性質為主,劇情上較缺乏深度的純粹商業產品。終於除了不斷追美劇、日劇之餘,也能夠有不錯的台劇可以追,實在欣慰。
這次想聊聊的《俗女養成記》雖然時不時在各類評論、社論文章看到他的蹤跡,卻始終沒甚麼觀賞的興趣;直到看到某一篇探討其中女主角父親「陳晉文」的分析後,一瞬間對該劇有了興趣,索性也就一口氣追完。
相較起成年的女主角,女主角童年時的故事更加吸引我。主要原因大概是因為女主角那一家個性鮮明、生動的家人。
先說說負評的部分,成年後的女主角部分其實我覺得處處充滿瑕疵。首先,角色的設定上,女主角是為年近40卻仍被人呼來喚去基本上工作就是打雜的「特助」,工作內容乏善可陳也稱不上有所成就或是受人依賴等(故也種下女主角工作帶給她不快樂的因)。第一個瑕疵來自於女主角的公寓,一個非技術性質、非管理職且基本上就是打雜的工作,只能說入行門檻低取代性高,大改可以預期初入行者待遇估計落在25-30K左右,有了15-18年的工作資歷,以每年調薪3%的一般業界平均,並且年年調薪為前提,到了女主角的設定年紀估計大約也就是50-55K,再有更多曾經的好表現加入恐怕也不太可能超過70K,勞健保預扣所得稅之後估計實際可支配金額大概落在60K左右。既然如此,女主角在台北市如何租一間如劇裡所呈現的目測至少15-20坪房子?以台北市15-20坪小豪宅來說,租金約落在20-40K,女主角的收入自然是負擔的起,但生活費(以女主角的穿著打扮而言,以及後來在車上跟弟弟聊天時提到團購時都是買好買滿等,生活費想必不是精省克難型)加上水電網路交通大概一個月又是25-30K做有的支出。如此一來,女主角的角色基本上應該是月光族,她又要如何看上了台南的房子就可以隨手買下?就算是破爛房子,好歹是透天又在台南,生活機能也還算方便(小時候的上學路,表示離學校市集都不遠),恐怕也不是一、兩百萬就買的到的房子。
再說,女主角失戀、失業委靡在家好一段時間,吃食不說酒倒是喝了不少,更遑論後續某一天突然被弟弟帶回台南想必房子也還來不急退租。這些種種竟然都不會對女主角造成經濟壓力(所以她還可以任性地在家鬧脾氣或是思考人生、衝動買房等),只能說這怎麼看起來都不像是一個待遇不佳的人該有的反應。再說,依照女主角的工作性質,待遇50-55K算是正常,70K以上估計女主角自己也會覺得得來不易(耶!出運了~)想必會相當珍惜,似乎也不會對工作顯得如此心力交瘁。
總的來說,女主角的工作上的痛苦與生活上的舒適以及可以任性的空間顯然不成比例,也因此覺得這本質上就是個瑕疵。
下一個瑕疵大概是Mark的不離不棄。Mark這個角色只能說應該是個花花公子,搭訕妹、上酒吧然後最好可以就這麼帶回家,應該比較符合這個角色應該呈現的。然後,後續大量且時不時的簡訊關懷問候,甚至後半段還提出工作邀約甚至不惜幫忙內定,如此有情有義的舉動實在不像在對一個萍水相逢、也不過就是一頓晚餐還沒佔到便宜的人該有的舉動。
老實說我並不喜歡女主角的設定。看著成年的女主角,只是不斷感受到她的任性(例如喝點酒就不管小孩子的媽如何阻止,硬要給小孩子到飲料、想求婚就求婚想退婚就退婚、回到家也是動不動就擺臉拉行李想走人),難道一個人白活了30年個性就跟當年那個小屁孩一樣嗎?仍然是這般任性自我,明明從大學開始每一步、每一個決定都是自己的選擇,卻任性的覺得世界跟自己過不去,還卻自己要順應自己的心意。
以上,是負評的部分。
但總的來說,我還是滿喜歡這齣劇的。喜歡女主角小時候的生活,也覺得她阿嬤老年的部分演的不如中年時好。女主角一家人各個個性鮮明,其中更以女主角的父親「陳晉文」這個角色更扣人心弦。他極寵女兒、怕老婆卻又疼愛老婆,個性軟弱偏安求和,這種軟爛的個性也使得他父親(女主角的阿公)更加偏愛瀟灑的小兒子,畢竟誰會喜歡一個溫溫軟軟的聽話兒子呢?但那一幕,小兒子欠了一屁股債跪著求老父幫忙,老父的眼光越過小兒子,看著後面站著的,這個溫溫軟軟的大兒子,問他說:「如果是你呢?你會怎麼做?」小兒子不解抬頭,老父怒斥:「我是在問你大哥!」這一幕,一瞬間感受到這個看似軟弱毫無個性的「陳晉文」,其實是這個家的支柱,他安靜、努力、孝順也關愛的之撐起整個家。他的偏安軟弱來自於不想破壞家庭的和諧;他的妥協(想買車也不說)來自於擔心劣化這個家的經濟狀況;他的一顆心全都繫在父母與妻兒身上。
至於女主角的母親,也許是劇情設定上,女主角的弟弟在她年幼時仍是個小嬰兒,所以不需要交代她母親是否如大部分上一代母親一樣,重男輕女並且寵愛么子。除開這部分難以評論之外,基本上女主角的母親也算是權勢的頗為貼切的角色。她做人家媳婦,當大姑回來時,她一來代表他們家接客待客,卻一來也被視為外人(人家我可是這個家的女兒呢)。這部分的矛盾反映在她努力想打扮自己、努力想招待客人卻也被「客人」毫不留情地數落(嫌棄西瓜太沙、嫌棄口紅太俗、嫌棄烹調不健康等)。而此時她為難,卻沒有人站在她這邊。除此之外,她也八卦、愛面子,對女兒從不說愛,卻其實默默關懷。她希望小孩好,花時間教小孩卻不見得用對方法;她對女兒的了解更甚先生,也顯示出女人的觀察入微與體貼。而她對於知道兒子是同志的反應,那種失望無力,卻溫柔的決定接受也把上一代母親詮釋的微妙微翹,畢竟要那個時代那個環境的一代,敞開雙臂接納同志兒子似乎也是強人所難,恰到好處的無力與溫柔已經是最大的關愛。
至於女主角的阿嬤,幾個比較令人印象深刻的部分,連結起來倒也還算合理也動人。女主角的阿嬤晚年跟女主角同睡一張床時,談到她自己的名子淡去這件事,顯現出她對娘家的思念。名子是與母家的連結,但這個連結卻隨著出嫁、生子到變成阿嬤逐漸淡去。還在母家時,父母自然是以名子叫喚,同學朋友也是;剛結婚時,丈夫、婆家等人也多少會叫喚名子,但出了家門,從此對外代表夫家的人,旁人多半也就不會再直呼名諱了。生子之後,在夫家有了新的身分,名子又在更加淡去;最後成了地位崇高的「阿嬤」,其所象徵的,也是為夫家綿延子嗣、子孫成群的貢獻,而與母家,基本上也就沒有甚麼關係了。但夫家再好終究不是自己的家,如之前提到的,嫁進來之後一來成為夫家的人,卻對與夫家血脈相連的家人而言,永遠是外人。劇中有一段關於鹹魚,女主角的阿嬤儘管鹹魚臭了、餿了,也都捨不得丟,不斷不斷的復熱、上桌,直到她自己也再也無法忍受、吃不下去才丟掉。阿嬤提到,這鹹魚是「日本的姨婆寄來的,別人想吃還沒有」,除了當時對於舶來品的珍視之餘,更多了一層對姊妹的思念。再過去,出嫁的女兒潑出去的水,從此再與娘家、再與手足無所關係了。遑論曾經多麼要好,也多半是老死不相往來。只能不斷不斷的復熱鹹魚,藉此思念遠在天邊的姊妹。但鹹魚終有臭掉到再也無法吞下的一天,彷彿也暗示著與母家終究只能走上分別到無法再回復的狀態。
總的來說,這也算是齣好劇,也許相較於「我們與惡的距離」精緻度與深度(或是議題沉重程度)都稍嫌不足,卻不失為略帶詼諧的一部小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