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仲敬訪談 058 @ 20191009 論解放軍要對香港實施戒嚴至少還需要準備好幾個月

20191015陳醫師訪談劉仲敬第58集整理文稿

主持人：臺灣陳易宏醫師

發佈時間：2019年10月15日

整理者：三馬兄

[00:00:06] 主持人：這個禮拜香港的形勢發生了很大的變化。 關於香港的臨時議會和臨時政府，有人跟我說，抗爭者們現在因為宣佈臨時政府成立的事情，有一些內部的爭執。 裡面有一些民主小清新在罵說，在這個節點搞獨立可能會令美國對於香港的民主外送的進度產生疑慮。 而且獨派的某些派別也說這是「極獨」，會害死香港。 可是我覺得其實他們根本還不夠獨，因為只有臨時政府，還沒有軍隊。 目前我看到這個臨時政府的情況是，所有香港號稱臨時政府或者臨時議會的這些成員裡面都沒有現任或曾任香港立法會議員的。 這樣的人是否是維持香港臨時政府的法統所必要的？

[00:00:55] 劉仲敬：這裡面的問題就是，香港歷史上沒有建過國，所以它的臨時政府的法統也沒有辦法從立法會產生，有沒有在法統上是沒有關系的。 就從他們自己的角度來講的話，其實這些都不用考慮太多。 你不能說是，我的頭銜上面加了一個「香港」，我就代表全部香港了，然後把全部香港作為一個博弈主體來考慮。 真實的博弈不是這樣的。 有很多分析之所以是混亂的，就是因為它把博弈主體給搞錯了。 真實的狀態不是像英國國王和法國國王那樣，暫時撇去其他國家，他們兩者有一個邊界明確的、可以號令得動的集團，大體上是能夠劃分得出來的。 但是現在的情況不是這樣。

[00:01:46] 所以他們真正需要考慮的是，在一個巨大的、多因素多方向捲入的博弈當中，他們自己的小團體怎樣才能在博弈中佔據不敗之地。 當然，幹這種事情其實是毛澤東這樣的人最擅長。 毛澤東是不以党或國為博弈主體的，他堅決不去愛蔣介石的國，也不去愛周恩來的党，這是他能夠把國和党都給拿在手裡面的根本原因。 在多因素加入的博弈當中，形勢是演化性的，也就是說任何人制定的政策都是不管用的。 這些政策，你得把它們當作背景因素來考慮。 不要假定是在你對面的一個棋手，而要假定是在一場交通事故當中某一個駕著大車或者小車的人。 交通事故是怎樣造成的呢？ 它不是任何一個司機的政策造成的，並不是簡化的兩人面對面決鬥、用眼睛彼此瞪著那樣，我採取什麼政策，他採取什麼政策，兩個人都能夠理性地控制自己的決鬥行為。 而在交通事故當中，任何人的行為對於整個交通狀態的影響都是不確定的。

[00:03:01] 我們首先回顧一下，香港為什麼會有解放軍，這個解放軍是怎麼來的？ 是鄧小平派進去的。 當時黃華和耿飆他們曾經說是，沒有必要在香港派兵，如果香港遇上危險的話，距離這麼近，從廣東增援也是一樣的， 派兵進去可能引起政治上的不良反應。 我們要注意，當時是文化大革命剛剛結束，國內信心完全動搖，仰望香港的小老闆有如天上人。 帶二十萬元來建一個小廠，要多少女人有多少女人，廣大幹部爭先恐後地把自己的女兒包出去。 他們把香港的小老闆都看得神聖不可侵犯，生怕做出一點事情得罪了他。 另一方面，他們還有一點軍事上的知識，覺得這樣在軍事部署上是毫無意義的事情。 而鄧小平這麼做是從政治角度考慮的。 鄧小平跟毛澤東和蔣介石一樣，在軍事上都是外行。 他看中的是一個具有表演性的動作。 他跟黃華、耿飆和1949年以後成長起來的土鼈幹部是不一樣的，他成長於風雲激蕩的1 920年代和1930年代，他知道他依託的是什麼。

[00:04:26] 這就像是，汪精衛在進佔上海工部局的時候宣佈中國人民站起來了，這使蔣介石很沒有面子， 為什麼打倒帝國主義的偉大旗幟讓你給搶去了？ 但是他也沒有辦法，他也只有硬著頭皮等到1946年還都南京以後，趕緊把汪精衛的陵墓炸掉，把汪精衛的歷史整個抹掉， 然後他再一次宣佈中國人民從此站起來了。 他站起來還沒有站穩，毛澤東又殺進了南京城，然後在天安門把蔣介石的歷史全部抹去，第三次宣佈中國人民站起來了。 香港跟上海一樣，是中國人民站起來了的一個主要標誌。 鄧小平敏銳地看到，這個標誌有巨大的政治價值，無論如何要把這個標誌搶到手，而且還要實現共產黨篡奪國民黨長期從事的反帝鬥爭的最後一步。 所以，人民解放軍作為一個象徵物，是必須派進去的。 至於從軍事上管不管用，當時沒有任何人認為香港有可能發生任何戰爭，所以就沒有任何人對這方面做任何考慮，因此他們接管的是英國人留下來的東西。

[00:05:40] 英國人留下來的軍事基地，是針對太平洋戰爭時期香港失陷而設立的。 香港之所以陷落是因為，1940年代的香港軍事設施是按照十九世紀的規模設立的。 按照這個規模設立的香港跟威廉堡和喬治堡差不多，跟巴達維亞的要塞差不多。 它的假定是，大陸方面不可能有任何有戰鬥力的軍隊進入，來的必定是馬打藍蘇丹國或者說是莫臥兒帝國的某一個太守，帶者幾萬人馬， 但是攻打任何一個歐洲人佔據的棱堡都是不可能攻陷的。 陸地方面是近乎不設防，但是海岸方面要有旋轉炮臺、棱堡之類的設施，因為你要假定葡萄牙人、英國人或者法國人 — — 總之是某一個歐洲列強的軍艦可以從海上打過來，這才是非常可怕的。 像巴達維亞這樣的堡壘，只有可能被英國人或者法國人攻陷，也許還有葡萄牙人，但是它不可能被大清國或者是印尼的任何一個蘇丹國攻陷。 因此香港1940年代的設防全都是對著海面的，他們沒有料到陸地上會有像日本人這樣的軍隊，能夠在陸地方面發動進攻， 能夠從九龍方面從背後切斷香港的物資供應，使港島上的英軍陷入絕境。 新加坡也是這樣的，新加坡的大炮全都是對著海岸的，它根本沒有料到山下奉文的軍隊有任何可能會從馬來亞這個 方向過來。 在他們的心目中，馬來亞這方面只會有一些穆斯林的蘇丹國或者暹羅國王，這些人是可以忽略不計的。 於是，香港就迅速陷落了。

[00:07:21] 按照某一個笑話的說法，所有的軍事家都是在準備上一次戰爭，這就是他們永遠打不好的原因。 馬奇諾防線為什麼會製造起來？ 就是因為法國人感到後悔，如果在第一次世界大戰的時候，馬恩河戰役和列日之前，像馬奇諾防線後來在的那種情況一樣有一連串的要塞，德國人是不可能沖到巴黎近郊的。 於是他們就修了這條防線。 然後第二次世界大戰又按照另一種方式展開了，使得本來在第一次世界大戰中可以發揮巨大作用的馬奇諾防線一點用處也沒起到。 當然，毛澤東的三線建設也是這樣的，它是根據抗日戰爭設計的。 抗日戰爭以後他們就非常後悔，為什麼沒有在四川的深山裡面設幾個兵工廠呢？ 沿海的海道切斷以後，蔣介石就既沒有一噸鋼鐵也沒有一個輪胎，完全進入跟大清國中葉差不多的那種技術狀態，只有美國人從駝峰航線、 從喜馬拉雅山給他運到昆明一點點汽油和物資過來，所以才是「一滴汽油一滴血」。 他當時既沒有汽油又沒有輪胎，又沒有任何需要鋼鐵的東西。

[00:08:31] 這個缺憾由毛澤東在六、七十年代替他彌補了，這時候是他跟蘇聯作對。 五十年代的時候是背靠蘇聯，所以滿洲是主要工業區。 然後滿洲就變成了前線，於是他開始做蔣介石當時沒有做到的事情，在四川、雲南、陝西、山西的深山老林裡面建立了一系列軍事工業基地。 如果爆發下一次抗日戰爭，當然按照當時的人民解放軍的狀態的話，沿海是肯定要失陷的，那樣的話，他的日子就要比蔣介石好過。 然後這一次像歷史上的大多數情況一樣，根本沒有發生。 於是到了八十年代以後，這些所謂的三線建設變成了巨大的累贅。 千里迢迢往裡面運物資，支援過時的技術，要把人員撤出來又非常困難，要花很多錢，弄得又是一塌糊塗。

[00:09:19] 而二戰以後的香港軍事設施也是這個樣子的。 它根據二戰時期的經驗，假定香港是不可守的，於是設立一個偵察和阻滯的基地就行了。 設立很少幾個兵營準備暴亂發生（這個暴亂假定是共產黨發動的），設立鎮壓暴亂的一些治安軍。 同時，在幾個要點設立觀察監視部隊，準備假定有一支像日本人那樣的軍隊，這支軍隊最有可能是人民解放軍，在發動進攻的時候，少量軍隊像是1982年 英國在福克蘭群島的駐軍一樣，開上幾槍，阻止敵人的前進，報出情報以後就舉起白旗投降。 這些軍事基地當中，比較管用的就是南丫島對面的那一個。 南丫島是一個旅遊勝地，上面全是些旅館之類的。 對面有一個小小的半島，那個半島上面就有一個臨海的基地。 其實是情報偵察和阻滯的用途比較多。 因為香港不准備長期抵抗，所以它也不會把威爾士親王號這樣的重艦放在香港，因此香港的海軍基地只能容納小型軍艦，而空軍基地只能容納直升機。 陸軍基地，有幾個防暴性質的基地，再加上幾個監視性質的基地。 人民解放軍在1997年接管的（它做了巨大的政治宣傳）就是這樣的幾個基地 ，這幾個基地本來就是不打算用的。

[00:10:51] 香港本身就是一個糧食和物資不能自給的地方。 順便說一句，南粵自從清朝中期以來也是這個樣子的。 南粵人是依靠經商為生的，習慣于吃暹羅米過日子。 陳濟棠和陳璧君所在的時代，南粵都是這個樣子的。 共產黨的來到，改變了南粵的經濟狀態，使南粵人要吃湖南米，切斷了暹羅米的供應，但是香港人繼續吃暹羅米。 香港是一個貿易港，它本地的物資看上去是什麼都有，但是實際上它用的每一種東西，包括廣大水客們瘋狂走私的奶粉，兩個星期以前都不在香港。 香港的絕大部分物資都在海上，香港本地的絕大多數人民家裡面只有三天的糧食。 他們以為糧食是無窮無盡的，其實一切物資都在海上。 香港的物資豐富是因為它有一個巨大的商船港口，大量的商船源源不斷地開過來。 但是它沒有軍港，這些商船處在毫無保護的狀態之中。 英國人設置的軍事基地也沒有考慮久守，所以它也沒有任何儲備物資和彈藥的可能性。 人民解放軍因襲了這個做法。 為了表示統戰，人民解放軍的供應系統跟香港本身是分開的，也就是說所有的供應都是從廣東運來的。 香港的供應全都是從海上運來的，而駐港解放軍的供應全都是從大陸上運來的，這是兩個互不交叉的體系。

[00:12:27] 駐港解放軍到這裡是來旅遊的。 住上一段時間以後，訓練和換防的時候要到廣東的軍事基地去訓練。 在香港，他只有禮儀上的作用，也就是說只負責升國旗或者辦夏令營這種活動。 就軍隊來說，這樣做過不了幾個月就不能作戰了。 當然，這樣就要換防，你回到廣東的軍事基地去再訓練一下。 然後再把能夠作戰的部隊派過來，派過來以後發揮儀仗隊的作用，等到他自己完全喪失作戰習慣的時候再調過去。 補給基地、後勤基地和訓練基地都在香港境外，所以香港本身的駐軍駐了幾個月以上以後就不能作戰了，而且它也沒有能夠堅持作戰兩個星期以上的物資儲備。 這個跟香港本身不一樣：香港本身的物資是從海路來的，必須切斷海路才行；而駐港解放軍的物資全是從陸路上過來的， 只要切斷了深圳河的那幾條陸路，它的物資就完全不復存在了，它就變成純粹的廢物點心了。

[00:13:32] 這就涉及到解放軍後勤體系的問題。 後勤體系曾經變過好幾次。 嚴格來說，解放軍後勤體系最強的時代是在1948年和1952年之間。 它依託的是幾個因素，其中之一是滿洲國建立起來的全亞洲第一的鐵路網。 只有在這裡，鐵路物資的運輸才能夠實現毛奇在普法戰爭中實現的效果。 毛奇能夠打敗法國的關鍵原因是什麼？ 普魯士鐵路網。 法國那個以巴黎為核心的放射狀鐵路網是什麼時候搞起來的呢？ 第一次世界大戰前夜。 拿破崙三世那個時候還沒有。 就是因為在普法戰爭的時候被打慘了，它才看到鐵路網的重要性。 在以前，它並沒有覺得這玩意兒有什麼重要性。 鐵路網使得普魯士分散的國土 — — 從萊茵河一直到東普魯士被其他各邦隔得零零碎碎的國土整合起來。

[00:14:29] 按照拿破崙一世時期的軍事和外交慣例來說，普魯士是一個必亡的國家，因為它不能集中它的重兵集團來保衛任何一個地方。 如果要保衛柏林的話，可是它的經濟命脈明明在萊茵省。 如果要保衛萊茵省的話，萊茵省和柏林之間隔著一大串小邦。 很多小邦 — — 例如漢諾威是英國人的傀儡，還有一些小邦是法國人的傀儡。 送進萊茵省的軍隊，按照路易十四以來的慣例，等於是送進了法國人的虎口，送多少就會被法國人吃掉多少。 法國人自古以來以巴伐利亞為右翼，可以把任何送進萊茵的德國軍隊像是紮進口袋口一樣整個一鍋端掉。 你送進來的人越多，它俘虜的人就越多，完全沒有抵抗能力。 德國人要想抵抗法國的話，第一件事情就是必須把重兵集團撤到德國中部，撤到緬因河和威悉河以東。 進入萊茵河以西就是去送死的。 這樣零零碎碎的國土是根本無法保衛的。 普魯士如果退守到東部的沙丘地帶還好說，而要保衛整個德國，德國內部的各諸侯又跟它不是一條心。 很明顯，任何人都可以打它。 按照《戰爭與和平》那部小說裡面的俄國貴族的看法，任何人都可以打普魯士，它有天然的弱點。

[00:15:55] 但是鐵路網卻把這一切改變了。 它造成一個效果就是，為了經濟的緣故，其他各邦也願意修鐵路，而鐵路網大部分的要害車站掌握在普魯士人的手裡，起點和終點都掌握在普魯士人的手裡，鐵路很容易用來運兵。 軍事和經濟理由導致，儘管鐵路橫跨了四十多個德國邦國，但是鐵路所在之地的邦國將會並不心甘情願地非得跟著普魯士軍隊走不可，否則它們 在財政和軍事上都要產生對自己不利的後果。 結果是出現了在1812年不可能出現的事情：德國北部各小邦並不心甘情願地把它們的資源貢獻出來，交給了俾斯麥。 毛奇運用鐵路網運送他的預備役軍隊，迅速地實現了重兵集結。 而這是拿破崙三世分散的重兵集團所無法實現的，法國當時還沒有像樣的鐵路網。

[00:16:54] 法國搞起鐵路網以後，由於這個鐵路網以巴黎為中心，給了德國人一個重大誘惑：只要一擊擊中巴黎，法國的鐵路網就會全部癱瘓。 這是在第一次世界大戰的部署中間德軍為什麼會穿過馬恩河直指巴黎近郊的關鍵因素， 也是第一次世界大戰前夜德國人為什麼會瘋狂主張修建從柏林經過君士坦丁堡到巴格達的大陸鐵路的緣故。 它正確地看出，英國人的權力來自於從直布羅陀通向蘇伊士和印度的道路，這條道路是以海權為基礎的。 陸權國家，像德國，如果修一條從柏林經過君士坦丁堡到巴格達的鐵路，就可以抵消英國這條海路的作用，把土耳其帝國和中東伊斯蘭國家拉到德國一邊來，摧毀英國人在印度的權力。 這個經驗根本上講就是普魯士王國對付德國各小邦的經驗，放大一下，放大成為用來對付奧匈帝國、哈布斯堡帝國和奧斯曼帝國這樣的中歐西亞大國。 把哈布斯堡帝國和奧斯曼帝國即將土崩瓦解以後出現的各邦看成未來的德意志邦聯的各小邦，用同樣的方法把它們整合起來，就可以把普法戰爭的勝利放大到世界範圍來。 所以，所有人都是根據自己過去的經驗來設想的。 英國人的部署是如上所述，但是戰爭根本沒有爆發。 而1978年的共產黨的設想是根本不用打仗，只做政治上的表演，收割一下過去百年曆史中由別人負責種地、由它負責收成 的這個政治成果就行了，因此它也沒有考慮到後勤問題。

[00:18:53] 我再退回去說一下紅軍。 紅軍的後勤在蘇聯時代首先也是從海路來的，依靠廣州和上海兩港。 我們要注意，香港和上海並列是1949年以後的事情，1949年以前是廣州和上海並列。 主要原因是因為，香港作為港口，當時的重要性是還不如廣州的，而且香港商人和廣州商人經常是來回交流的。 蘇聯依靠廣州港，而汕頭就不如廣州，所以鮑羅廷堅決不讓蔣介石撤退到粵東。 而南昌起義的主要目的就是打回廣州去，重建廣州革命根據地。 廣州革命根據地的意義是什麼呢？ 蘇聯的史達林同志從符拉迪沃斯托克運過來的飛機和煤油可以在廣州登陸，這是需要比較專門的設施的。 小港口，例如你要到萬縣去運煤油，那是極其困難的事情；而廣州可以。 所以，打不進廣州，黃埔軍的革命勝利就不可能重演。 而蔣介石清党以後蘇聯人的想法就是，他媽的我們再來一趟，我們再到廣州去重建一下，再扶持第二個黃埔軍校。 於是他們就派周恩來和朱德到南昌去，奪取張發奎的部隊，南下到廣州，結果沒有打進去，只撤到汕頭就被打散了。 然後他們又在廣州發動由蘇聯領事館直接策劃的廣州起義，也就是力爭廣州這個要害，結果被汪精衛和張發奎給搞下去了。 以後他們就重點支援上海，由上海向江蘇各地運武器，在無錫、武進各地發動武裝暴動，結果被蔣介石鎮壓下去了。

[00:20:35] 中央在返回廣州失敗以後，在上海待了幾年，不得不撤退到毛澤東收編土匪所建立的、最初的共產國際和上海中央根本就瞧不上的瑞金革命根據地。 這時候史達林已經有一點想把中國共產党整個賣掉的感覺了，因為瑞金實在是一個很不值錢的地方。 然後共產黨一路逃，逃到西北。 他們想到的辦法就是，通過新疆盛世才和綏遠馮玉祥，從外蒙古和哈薩克斯坦運送陸路的物資。 所以這就要打通國際交通線，你們一定要北上。 西征的目的是打破馬步芳的封鎖，打到新疆去，從親蘇的盛世才那裡搞到軍火；北上是為了打到外蒙古邊境去。 結果兩路都沒有打通，只打到延安為止。 這是共產黨整個的補給方式。 在上海和廣東的補給線瀕於中斷、只剩下電臺和極少數匪諜來往、就是潘漢年跑來跑去的那個時代，抗戰爆發。 蘇聯從外蒙和新疆兩路供應延安的供應線重新打開以前這段時間，是共產黨依靠打土豪混日子、依靠綁票勒索之類的方法搞錢的最淒慘的時間。 抗戰爆發以後，八路軍就可以到新疆去修整，建立軍事基地，接受訓練，帶著物資回來。 所以八路軍首先就在新疆建立辦事處（這是至關緊要的輸送線），新疆和蒙古的輸送線就打通了。

[00:22:15] 抗戰結束以後，滿洲國的大量物資，以及蘇聯從美國接收下來的和 蘇聯本身工業生產出來而在戰爭中沒有用完的大量剩餘物資，特別是柏林戰役沒有用完的大量炸藥，源源不斷地通過內蒙古和滿洲運過來，使人民解放軍的戰鬥力陡然上了一個臺階。 但是即使在這個時候，他們也只有在滿洲才能夠實行有效調度，因為交通的問題。 滿洲從交通上講不屬於中國，而且根本不屬於亞洲，它的鐵路網的完善程度是歐洲標準的；而山海關以南的鐵路是斷斷續續，走一陣停一陣， 那是極其不靠譜的。 滿洲的鐵路網是可以接到朝鮮的，所以也只有朝鮮戰爭才能夠打。 朝鮮戰爭是運用蘇聯-滿洲-朝鮮經濟體系，關內十八省基本上是可以忽略不計的東西。

[00:23:11] 在這個階段，人民解放軍發揮的作用跟蔣介石的遠征軍是差不多的。 遠征軍是，蔣介石的壯丁光著屁股到印度去接受美國裝備和美國訓練。 它沒有美國裝備和美國訓練，就只有壯丁。 壯丁是不值錢的。 按照當時的人口生育率，當時四川的農民普遍生七、八個孩子，人力有的是。 人是很賤的，要死多少都不在乎，但是沒有武器的話就屁也不是。 送一些炮灰過去，裝備一些武器出去，就構成了它的軍隊的核心，可以填補上1937～1 939年這兩、三年時間內打光的那些德械師、美國飛機和義大利飛機。 當然，這些東西的輸入源也在國外，也是兩、三年時間，1946～1948年打光了以後，它又一次落到像1939 年和1940年的處境，又是什麼也沒有了，又要靠梭鏢和長矛之類的東西了。

[00:24:10] 毛澤東在滿洲組織起來四野和入朝志願軍也是以這種方式。 他的想法跟蔣介石是一樣的。 我出壯丁和糧食是沒問題的，但是武器太稀缺了。 給蘇聯人出一點力（這一次是蘇聯人而不是美國人了），把它的剩餘物資盤下來，人民解放軍整個換裝。 所以人民解放軍在朝鮮戰爭結束的時候處於它有史以來最強勢的狀態，它的後勤補給、交通運輸和各方面都接近于第二次世界大戰結束時的蘇聯軍隊。 在這個時候，如果毛澤東在1950年和1952年向越南和緬甸發動進攻的話，他可以像打蔣介石一樣，不費吹灰之力地直接打到新加坡的城門。 但是他沒有這麼做，以後機會就漸漸錯過了。 以後正如蔣介石如果在1937年和1946年不打仗會發生的事情一樣，新一代的武器漸漸 更新換代，它的武器又陳舊了，變得像是1945年閻錫山的武器（閻錫山的武器是在1925 年左右設計出來的），漸漸變得完全落伍。 所以從這個角度來講，它打一打也是沒錯的。

[00:25:28] 瓦房店化在中蘇決裂以後表現得最為明顯。 這個事情其實我在三個月以前還是不知道的，所以我斷定中文輿論圈是匪諜和白癡占多數的地方。 我非常清楚，我搞出來的很多東西，其實我原先是完全不感興趣，只花了幾個月時間去搞的，三個月以前我對這些事情全無興趣也全不知道。 六、七十年代的人民解放軍的素質不能跟五十年代的蘇式裝備和訓練相比，一方面是毛澤東本人搞了很多破壞。 他大概是有意的。 他正確地看出，凡是蘇聯人裝備起來的東西都對他不利。 於是他運用共產主義、人民革命之類的歪理，反對史達林同志所主持的軍官主導的軍事等級制。 我們不是要平等嗎？ 平等首先就要體現在剝奪軍官的權威，取消軍銜制。 於是，軍官的軍威解體，軍官迅速業餘化和民兵化。 然後軍人進入三結合革命委員會，跟地方混在一起，於是軍人跟民兵變得更加沒有區別了。 同時，在造反派的主持之下，軍隊的很多武器拿去給了各路造反派的民兵。 在1950年那個時候，解放軍跟各路民團相比（當然那些民團大部分是閻錫山那些老軍閥或者是國民黨蔣介石留下來的，是屬於階級敵人 ）擁有巨大的軍事優勢；而在文革時期，這個軍事優勢極度地縮小了， 變成人民解放軍不一定能打得贏民團的局面了。

[00:26:58] 最重要的是設備和訓練這兩方面。 人民解放軍有空軍，全是蘇聯人搞出來的（當然日本在滿洲國留下的技術也起了一定作用，但是主要是蘇聯人）， 使用的都是二戰時期蘇聯人設計的各種改版。 坦克和軍車也是這樣的。 像最近國慶閱兵的時候掉了起落架的那個飛機，它的原版在七十年代的時候生產了最後一版，然後就不再生產了。 沒有說明任何原因，但是我完全可以想像得出，這就是跟大月氏人在平城生產玻璃的時候唐朝人又不會生產玻璃了，落下閎在洛陽建立天文臺以後到東漢末年大家又不會算了，商周的青銅器到春秋末期也不會製造了，是同樣的原因 ：技術人員換代了。 瓦房店本身就可以做瓦房店化的一個標本。 瓦房店當然是日本人設計起來的，但是也培養出很多本地的技工和工程師。 然後本地的技工和工程師在共產黨來了以後發現，因為他們只懂日語，然後被共產黨劃為文盲，接受共產黨從延安魯迅文藝學院和人民大學派來的政治工程師的領導。 然後他們支援全國建設，例如洛陽的軸承廠是瓦房店的一個再分支，全中國所有的軸承廠都來自于我們偉大的瓦房店。 瓦房店來自于日本，瓦房店輸出到全中國。 直到現在還是這樣。 儘管偉大的自由主義知識份子認為毛時代的東西全都不行，改革開放萬歲萬歲萬萬歲，但是實際上，改革開放以來所有需要點技術的工業產品還都是瓦房店留下來的那點不斷退化的遺產。 五十年代是全國學習中長鐵路，就是滿鐵。 五十年代的全國工業都是在學習滿洲的工業。 而且直到現在，沒有任何地方的工業技術標準能夠趕得上瓦房店母體的。 你要找軸承的話，你買洛陽的貨色是絕對不如瓦房店的貨色的。 但是即使是瓦房店，在幾次改制和私有化以後，原有的技術傳統也已經受到了很大損失。

[00:29:06] 損失顯然是兩波的。 第一波是，我們敬愛的毛澤東把日本人培養出來的技術工人打發成文盲，同時把他們抽調到全國各地去培訓農民工，使他們進行升級換代的可能性基本消失了。 然後到八十年代，已經是他們的徒弟了，他們的徒弟就是像我這種人。 他們跟滿洲國時代的那些人的差別，就像是我跟蔡松坡時代的那些傳教士醫生的差別一樣。 隔了代，中間隔了一個文化大革命。 但是你不用我這樣的人還是不行的，我這樣的人至少比洛陽衛生學院要強得多，華西醫科大學留下來的東西還算有一點影子在 ；而別的地方，從衛生學院升級起來的東西，連影子都沒有。 類似于我這樣的人在八十年代充當了下一代技術輸出的主體，他們已經遠遠不如滿洲國時代的那一代人了。 然後再經過私有化一次，私有化的結果就是用農民工取代他們，原有的技術傳承完全斷代了，而且你已經沒有學生了。 我上次講過，鄧小平的教育改革就是，優等生上高中上大學，準備做官；差等生去做技工，他自己就瞧不起自己，而且將來也不會再有任何前途了。 因此，八十年代以後培養出來的技工是不能用的，所以你的傳統再次中斷。 九十年代私有化以後，你手頭的貨色全是農民工，於是就出現了在滿洲國時代還不會出現的事情：滿洲國時代，比較高級的人才大概是日本人， 但是一般的工程師和熟練工人，滿洲本地人是沒問題的，他還能夠帶自己的學生帶出來；而九十年代以後，包括大連的那些日本企業，本地人都是農民工，中間那個技術工人層次斷代了， 稍微像一點樣的技術人員必須是日本人自己帶過來。 這就是瓦房店化的最後升級。 升級到這一步，技術傳統就算全部中斷了。

[00:31:03] 當然，那些七十年代的伊留申設計局設計出來的蘇聯式飛機，它 之所以生產不出來，關鍵也是在這裡。 肯定的，軍工跟民用有一點重大不同就是，蘇聯人很可能留了一些技術後手，只有蘇聯專家才能夠懂的東西。 蘇聯專家一走，你的學徒就不懂了。 你的學徒可能是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就是不懂哈耶克所謂的默會知識。 你至少玩過幾年，你活著的時候還能玩得動，但是你教不會學徒。 你怎樣才能教得會學徒呢？ 就是你這麼做、而且你知道這麼做是為什麼的時候，你才能教得會。 你只會這麼做、而你自己都不知道為什麼要這麼做的時候，你自己活著的時候還能這麼做，而你教出來的學生就什麼也不是了。 所以在七十年代的時候，這一批學徒變成老工人退休的時候，蘇聯猴版的軍工就生產不動了。 當然這也是蘇聯故意設計出來的。 它賣給你的東西，在你背叛它以後是不可能玩得動的。 然後到九十年代以後又買了一批新的蘇聯飛機，至少人民解放軍的技術人員使用的蘇聯飛機比起那些各種商用品拼湊起來的東西還是要好一點， 但是也是一樣，有很多東西蘇聯是設了後手、不准你山寨的，那又是後話了。 所以到六、七十年代，人民解放軍已經退化到了其裝備變成比五十年代遠遠不如。 而越南人有七十年代蘇聯人給它配備的新裝備，以至於毛澤東培養起來、被鄧小平利用的許世友這些江湖豪傑式的戰鬥人員在越南戰場上會打不過越南人。

[00:32:48] 另一方面是訓練。 訓練這方面，我們敬愛的毛澤東一如既往地發揮了破壞作用。 他堅決告訴你們，你們應該把主要的時間用來學習毛澤東思想，訓練的時間應該盡可能減少。 例如，空軍飛行員上天的時間在文革時期，跟外交官學英語的時間一樣，被壓縮到接近于零，全都回國參加文革去了，飛行員進入了一個基本不上天的狀態。 然後等到文革以後，中華人民共和國的空軍就基本不能作戰了。 儘管飛機還有，但是懂得駕駛員、機械師各種協調的這些默會知識的人沒有了。 這個默會知識就像是，你不能隨便找兩個人來當守門員，跟馬拉多納配合。 馬拉多納如果找到兩個農民工當他的守門員，他得活活氣死，他怎麼踢也踢不出來的。 你找一撥彼此互不聯繫、沒有協調的人來，張三當機械師，李四當駕駛員，王五當副駕駛員，他們會把飛機開去撞山的。 他們要學會協調和訓練，那是需要相當長的時間的。 然而訓練的傳統一旦中斷了、你又沒有老師來教你的話，要重建起來是極其困難的。 因此，八十年代的中國人民解放軍基本處在不能作戰的狀態。 所以，從1979年到1984年，在越南邊境的戰爭斷斷續續打下去，基本上是依靠農民工填炮灰的方式進行的，而且這還是美國人大發慈悲的結果。 也不是大發慈悲，而就是利用中國。 它做到了在蔣介石時代沒有做到的事情，在中蘇邊境設立了一些情報站， 專門負責收集蘇聯集團的情報活動，把蘇聯向越南運送的物資和越南的炮兵飛機陣地全都告訴了鄧小平。 因此鄧小平在這場戰爭中占了一個毛澤東在長征時期和1947年反蔣戰爭時期的便宜，就是越南人的調動、重兵集團和武器全都在他的掌握之中。 但就是這樣，他還打不贏。 他雖然有了情報，但是武器和訓練太差了。

[00:34:53] 當時八十年代是沒有打算跟臺灣打仗的，也沒有打算在香港打任何仗。 打算跟臺灣打仗這件事情是從1996年開始的。 當時共產黨並沒有料到李登輝會出現，李登輝剛出現的時候也不過是國民黨的一個技術官僚，它根本就沒有想到會有台獨這方面的問題。 九十年代中期，它漸漸感到問題出現了。 1996年的軍事演習是一個重大的笑話，證明中國的陸海空軍全都不能作戰。 但是江澤民同志還是親自登上艦隻作秀，因為全中國人民都是軍事上的外行。 在1989年以前大學生是不軍訓的，完全沒有軍事知識，農民工當然也沒有軍事知識 ，所以任何人都沒有軍事知識。 以後的軍訓是政治性的，也不是認真訓練的。 所以唬住國內的民眾應該還是沒有問題的。 但是在這個時候就出現了很多荒腔走板的問題，其實這些問題在八十年代的軍事演習中已經出現了，就是 負責集結的各軍隊集團用火車運輸不能准點到達的嚴重問題。 當時的說法是，如果真正打仗的話必定會全軍覆沒。 但是鄧小平在八十年代惡意地減少了軍費。 所以，他明知如此，也還是故意讓你這麼做。 我們要注意，八十年代不能准點到達是發生在滿洲。 這是非常危險的事情，因為滿洲的鐵路網是非常完善的，在鐵路網完善的地方都不能准點，那麼在鐵路網不完善的地方就更別指望了。 九十年代針對臺灣的陸地運兵演習得到了一模一樣的結果，但這一次不是故意的了，必須加錢重新展開軍事現代化了。

[00:36:34] 九十年代後期，在江澤民的領導之下，高校的211工程、全國的各科研專案以及軍隊的現代化是從頭開始的。 跟閻錫山的軍隊、蔣介石在三十年代的第一撥軍隊、在四十年代的第二撥軍隊、以及毛澤東在五十年代的軍隊一樣，每一支軍隊都是從頭開始的，它們跟它們理論上的前輩並沒有什麼關係。 例如，臺灣的國軍跟四十年代末期被打垮的軍隊其實沒有關系，它是六、七十年代重建起來的。 而四十年代的軍隊跟蔣介石在三十年代湊起來的軍隊又沒有傳承關係。 三十年代的軍隊跟黃浦軍沒有傳承關係，跟袁世凱的軍隊也沒有傳承關係。 1946年的解放軍跟三十年代的紅軍也沒有傳承關係。 這個傳承關係是建構起來的。 建構起來的意思就是，凱末爾說我們土耳其人的祖先是冒頓單于，梁啟超說我們的祖先是唐太宗和漢武帝，就像我說大蜀民國的祖先是三星堆一樣。 這是一個意識形態上的聯接，沒有技術上的聯接。 從技術上講實際上都是從海外輸入的，我們全都是第一代人。 而且按照歷史經驗來說，我們誰都沒有傳下去。 第一代人從頭開始，因此它的所有體系 — — 包括後勤和訓練這些都是從頭開始的。

[00:38:04] 這就要涉及到江澤民時代的包工頭體制了。 後勤是一個發大財的地方。 而軍人薪俸不足，又不像是搞商業的各部門那樣便於搞錢，你不可能真正禁止軍隊經商。 因此軍隊會開歌舞廳，或者更重要的是從事走私貿易，來補給它的後勤。 這個其實跟醫院是一樣的。 醫院最賺錢的地方是什麼樣的地方呢？ 不是手術室，而是藥房。 藥房可以吃大量的回扣。 這是醫院水準高不起來的原因。 假如你這樣安排：我先做三年手術，再去賣三年藥，賺足了錢再回來，然後再賣三年藥，那麼你的手術水準會變成什麼樣子呢？ 同樣，地質部門也是這個樣子的。 你出去當三年科長，負責承包你的礦山和商人，賺上幾百萬，然後你想要 再到昆侖山或者其他地方去做勘探的話，你的水準就已經是等於零了。 但是大家都是這麼做的，有水快流，八、九十年代的基本精神就是這樣的，所以所有的技術部門的水準在這個階段都變成了一團糟。

[00:39:19] 而與此同時，供應體系已經形成，要改變是很困難的。 江澤民時代的供應體系，在胡錦濤時代並沒有大改。 胡錦濤是一個因襲為治的人，他事事都以管家自居，不做大規模的更改。 而因為江澤民不是老恐怖分子出身的人，他是蘇聯時代培養起來的工程師出身的人，所以他用銀彈攻勢和提拔腐敗分子的方式去控制軍隊， 當了軍委主席。 在胡錦濤已經當上國家主席和總書記以後，他繼續占著軍委的辦公室不走，把他的人員一個一個安插進去。 他並不懂得軍事，但他懂得怎樣分割利益，因此軍隊的後勤部門和領導部門多半都被賴昌星佔領了。 他們發財不能單靠軍隊，軍隊本身的供應是發不了財的，而是要跟民間的商業對接。 這個體系不改變的話，軍隊的所有設備一定像是我們現在住的大多數樓房一樣，一定是豆腐渣。 你不做成豆腐渣，你怎麼能賺錢呢？ 就像是，如果每一個字面上的軍人都存在的話，那麼你怎麼才能吃空餉呢？ 不吃空餉，那麼你到哪兒去找封樁庫銀給上級上貢呢？ 同樣的道理，你必須把實際上的軍隊減少，才能夠製造出這個差額來。 同樣，軍事物資，你也必須降低品質，才能夠在採購費和真正的物資之間形成一個差額，用這些差額來執行小金庫和各種回扣。

[00:40:54] 於是就產生了一打就卡的95式步槍，使所有的解放軍軍人都感到絕望。 在這種步槍之下，不可能產生出五十年代蘇聯步槍那種飛速換彈，像閃電一樣把子彈放出去，不斷地往外打槍。 天安門有一個重要的謀殺犯是八十年代的退伍軍人（田明建），他用的就是蘇聯式的步槍。 他到天安門殺了很多人，因為他跟體制發生了一些利益衝突，得不到解決以後他就憤怒地去殺人了。 這樣的人在95式步槍推出以後就不可能產生了。 你拿著這樣的步槍，在天安門或任何地方都只能打一、兩槍，然後就卡殼了。 當然，如果遇上敵人你怎麼打，這個問題是江澤民同志認為沒有必要考慮的事情。 我們沒有理由認為當時配備的飛機或者戰車能夠比步槍強。 等到二十世紀初期，特別是2010年以後，這一回有點想要真打的意思了，軍隊要拿去跟俄羅斯人聯訓， 然後就會出現坦克開著開著就掉輪子的荒謬局面。 但是這種事情沒有發生在天安門前，所以還可以掩蓋過去。 但是體制內的人多多少少都是有點知道的。

[00:42:10] 為什麼美國人制裁俄國人比對付中國人要狠得多？ 好像不可解釋。 外行人看是看GDP，好像俄羅斯的GDP不如廣東省，但是在內行人 — — 美軍和情報機關看來，人民解放軍是一泡爛帳，不必考慮， 而俄羅斯軍隊是虎死威猶在，雖然已經不能跟蘇聯時代相比，但是你一定要在俄羅斯和中國之間比的話， 那還是俄羅斯人更可怕一些。 俄羅斯人跟中國人舉行聯合軍事演習以後，對這一點是沒有任何疑問的。 所以，真要制裁的話，還是要重點制裁俄羅斯。 同時甚至還要鼓勵烏克蘭人給中國人賣貨，因為烏克蘭人缺錢，如果賣給中國人，烏克蘭就能夠緩過來。 如果它緩不過來的話，它就只有去投靠俄羅斯，這是不行的，烏克蘭有很多蘇聯的軍工企業，這些軍工企業寧可給中國，也絕不能給俄羅斯。 俄羅斯和中國相比，顯然是俄羅斯更可怕一些。 中國人養肥了，雖然對臺灣人來說很吃虧，但是按照美國人那種從全世界看問題的標準來看，整個東亞都根本算不上什麼，臺灣的分量還沒有土耳其重。 強化了中華人民共和國而削弱了俄羅斯聯邦，對於美國人來說顯然是扶起了弱者打倒了強者，是非常划算的事情，所以就讓臺灣再繼續犧牲幾十年吧。

[00:43:39] 直到2017年以前，美軍軍事和情報部門實際上執行的也就是這樣的政策。 這樣的政策從反面就說明，人民解放軍仍然是微不足道的力量。 直到習近平上臺以前，沒有人想過整頓人民解放軍。 習近平的主要功勞就是，他真的要認真整頓人民解放軍。 而且他至少是企圖再做我們非常熟悉的輸入模式。 他不以歷史上存在的任何時期的國軍、共軍、北洋軍或任何軍為模範，而是以伊拉克戰爭時期的美軍為模範，重建一支新軍。 至少在字面上，目前2012年以後建立的這支解放軍跟原來的解放軍的關係又是漢朝跟唐朝的關係，而跟美軍的關係反倒是北洋軍跟日本軍隊的關係 、黃埔軍跟蘇聯紅軍的關係。 能不能搞成先不說，但是從規劃上講是這樣的。 五大戰區的結構是從美國人那裡學來的，聯勤體系和軍民融合全都是從美國人那裡學來的。

[00:44:50] 但是它沒有真正落到實處。 落到實處是人事上的，他把江澤民時代留下的那些人整得很慘。 但是在幾個要害問題上他好像是沒有走過去，就是說還沒有能夠形成真正的體系。 最重要的要害就是訓練和裝備這兩項。 從裝備上講，軍民融合是依賴國有企業和國有企業的承包者的。 所謂的軍民融合，並不是真正的美國意義上的軍民融合。 美國意義上的軍民融合是第一次世界大戰時期的英國人形成的，所謂的委託設計制度。 這個說起來幾個小時都說不完，我們就姑且把它整個略過去。 而共產黨所謂的軍民融合指的是，國有企業算「民」，人民解放軍算「軍」。 裝備和後勤之類的承包，例如由中石油和中國鐵道部之類的進行配合。 這個配合的麻煩就不是一般的大。 朝鮮戰爭時期的鐵路網之類的配合是根據蘇聯體制對鐵路實行軍官，交通部直接從屬於軍委；但是在市場經濟時代，這是不可能做到的。

[00:45:58] 鐵道部我有點熟悉，鐵道部是一個包工頭體制非常盛行的地方，包括鐵路公安局在內。 鐵道部的所有人員，包括每一個乘務員，都像是比如說武漢大學所有的商場售貨員一樣。 這是我親眼見到的：比如說你到武漢的某一個商場去，在蘋果區買蘋果，你發現該處 沒有塑膠口袋，你另外找一個塑膠口袋來，售貨員會跑過來說，「哎呀不行，這個塑膠口袋是蔬菜區的塑膠口袋。 你用了他們的塑膠口袋，就讓他們賺錢了。 蘋果區是由我負責賺錢的，而我的塑膠口袋正好用完了，我趕緊去給你找，你耐心一點。 」這是我自己碰上的事情，然後我很不耐煩地就把蘋果扔下走掉了。 他們後來是怎麼處理的，我不知道。 你可以想像，他們每一個人都是一個小包工頭，承包了蘋果區或者蔬菜區，這裡面的每一個物資都是他賺蚊子腿那麼多錢的適當地方。 比如說牙醫診所，包括軍醫院的牙醫診所，老中醫賣板藍根開診所，為什麼？ 因為體制內給他發的每個月三千塊錢讓他感到他不可能買得起房子。 於是他要求，不給錢，給政策，我也開一個門診部，滿足廣大人民群眾的醫療需求。 所有人來了以後，他都給你開板藍根。 板藍根成本最便宜，而且全是國產的。 成本越便宜，他的收益越多。 同樣，那些賣蘋果的女售貨員，她們的塑膠袋成本越便宜，她們的收益越多，所以塑膠袋也一定是劣質的。

[00:47:29] 我坐過的所有列車上面的乘務員都是類似于牙醫診所或者超市售貨員這樣的人。 他們在火車上會來來往往給你兜售各種紀念品，像旅遊勝地的導遊一樣。 為什麼？ 這個攤位就相當於是他承包來的，他賣出去的東西是歸他自己分紅的。 他來來回回在全國各地走，買一些劣質商品和食品來，賣給列車上的乘客。 他主要靠這個生活，而不靠法定的工資。 當然，比他更大的，那就是前鐵道部長劉志軍那樣的人，他的包工頭收入就比賴昌星還要大 了，我們就不提了。 但是我們要說明的重點就是，包工頭上面是大包工頭，大包工頭上面是巨大包工頭，巨大包工頭上面是巨大巨大包工頭，最上面就是習近平所謂的黨內陰謀家和大老虎，從上到下都是這樣一套體制。

[00:48:23] 這套體制有一個小小的麻煩。 比如說，假如朝鮮戰爭重新爆發，我剛才描繪的那些鐵路接受命令要運軍衣和軍鞋過去，廣大售貨員一定不滿意。 運軍衣和軍鞋是需要空間的，而這些空間中裝滿了炸雞、炸魚、炸薯條、各種食物和各種塑膠紀念品。 你指望他們自願在軍事緊急行動的時候把這些東西統統扔下去，那是要他們傾家蕩產的，他們死也不幹。 那麼在這個時候，如果上級還沒有槍斃一、兩個大老虎的話，最有可能發生的事情就是，上級打報告說我們已經運去了很多軍鞋，軍隊的後勤部門也表示他們接收了很多軍鞋，但是 實際上運去的至少有一半仍然是那些東西。 大家忽悠一下，只要前線不真打起來，我們忽悠過去了，等到明年或後年，原有的軍鞋不是要淘汰掉嗎，淘汰掉的東西誰還來查品質呢？ 淘汰掉的東西，我再賣給一些收破爛的包工頭，又可以賺一筆。 原來的東西合格不合格，我們可以忽略不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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