約從公元三世紀下半葉到五世紀上半葉,兩河地區的南粵邦國與華夏世界休兵止戈將近兩個世紀,這段時期彼此相安無事,政治關係以聯盟合作爲主旋律。而到了公元五世紀初的劉宋帝國時期,由於垂涎這片土地的財富與人口,帝國主義者入寇兩河地區的狼子野心再起,開始嘗試軍事侵略兩河地區粵人祖國的領土。然後在公元 471 年,劉宋帝國在官方文書上對兩河地區畫置郡縣,是爲正式制定侵略南粵各邦國的紙上藍圖,其後侵略行爲迭起,歷經齊、梁而不中斷。其中又以梁帝國在公元六世紀上半葉時期爲巔峯。梁帝國時期的公元 550 年與西晉帝國時期的公元 300 年相比,梁帝國在兩河間地區畫置郡縣的數量足足翻了近 4 倍,足見梁帝國如何狼貪虎視地緊盯着粵人古老的領土。儘管這一時期的軍事侵略的規模不大,但諸多赤裸裸的軍事入侵事件在史上歷歷在目。南粵武士則以有效的自衛證明了他們共同體的強大,他們將華夏帝國的侵略者阻擋在了祖國的土地之外,既令侵略者在兩河地區建立殖民統治權的紙上藍圖終化泡影,也爲東南亞抑制了華夏吏治帝國的擴張。粵人以民族血性再一次向華夏帝國侵略者宣示,這片土地沒有降虜。這一段歷史不會爲粵人遺忘,它提醒我們破壞地方自發秩序、摧毀美好文明是吏治帝國的天生習性,與他們打交道永遠不應片刻忘記以武力提升統戰價值。
公元 471 年,劉宋帝國在地圖上對兩河間的地區畫置郡縣,意圖是以軍事侵略逐步蠶食這裏粵人的家園,及至全面征服粵人。因此這段時期裏,與止步於嶺南沿海及主要河道據點的漢帝國不一樣,劉宋帝國在地圖上所畫置的郡縣據點要前進一大步包圍了南粵邦國的腹地地帶,比如遠離主幹河道的地區,乃至連山區都包括在內。這些在紙上畫出來的不少所謂郡並沒有下屬縣,而且幾乎無編戶人口,侵略藍圖的意味可謂昭然!這便是劉宋帝國區別於漢帝國的關鍵一點,劉宋帝國表現出了想要直接控制兩河地區的強烈慾望,這樣畫置郡縣的做法帶有強烈的軍事征服意圖,而非如漢帝國那樣只想與南粵諸部族保持聯盟。這一時期裏針對兩河地區的軍事行動的另外一個特點是少部分是出自建康帝國朝廷的直接諭令,大部分是由帝國派遣到兩河地區的殖民長官自行組織發起的。而在漢文史籍上,這樣的軍事行動的措辭經常爲“平”、“安撫”等諸如此類的粉飾用詞。
在公元 430 年代前後,劉宋帝國便已有針對兩河間地區的一系列侵略行動。在南粵武士的防禦還擊下,劉宋帝國始終未能前進一步。劉宋帝國的荊州刺史王義恭向帝國朝廷上表陳述了帝國的侵略軍隊在南粵損兵折將、深陷泥淖的現狀。
交趾遼邈,累喪藩將,政刑每闕,撫蒞惟艱。南中夐遠,風謠迥隔,蠻獠狡竊,邊氓荼炭,實須練實,以綏其難。謂森之可交州刺史,天寶可寧州刺吏,庶足威懷荒表,肅清遐服。——《宋書:卷六十一》
由這裏的陳述可以看到,屢屢有負責爲帝國侵略擴張的藩將在南粵武士的打擊下喪身,侵略行動(“撫蒞”)十分艱難。於是王義恭提請帝國朝廷任徐森之爲交州刺史,希望能扭轉在侵略戰爭裏的劣勢局面。儘管這時相關的戰爭的情況未有史料具體講述,但劉宋帝國應難進寸功。
陳檀是這時合浦地區勢力很大的南粵豪酋,史稱“合浦大帥”。公元 459 年,帝國的鬱林太守劉勔派遣費沈攻擊陳檀,結果以失敗告終。不甘心的劉宋帝國設置了一個新官位稱爲“西江督護”。“都護”是彰顯華夏帝國軍事殖民擴張意圖的地方官職,帝國所起的這類名稱向來比較晦澀,直接意譯一下就是“對嶺南攻略作戰指揮部”。“西江督護”的設置表明了帝國針對南粵赤裸裸的軍事意圖。此時新置的西江督護官職便由劉勔就任,劉勔隨即率軍進攻陳檀,史稱他將陳檀迫降。然而如此前所述,漢文史籍關於對南粵邦國的軍事勝利的記載並不十分可靠,而後陳檀向劉宋朝廷進貢珊瑚、連理樹等就是證明,這通常是達成聯盟協定纔有的行爲。陳檀與帝國合作之後,得授予官銜龍驤將軍。而陳檀與帝國合作的目的,也是在利用帝國這一盟友強化自己在本地的勢力。在次年,陳檀便向帝國提議,請帝國征討其他南粵部族,陳檀也由於這樣“忠誠”的表現而得授高興(在今化州)太守。帝國便遣前朱提太守費沈、龍驤將軍武期率軍進攻陳檀所指向的南粵部族,目的也是爲了可以打通通往朱崖(今海口)的道路,而這次劉宋帝國侵略者又被南粵武士結實教訓了一頓,侵略行動再次以失敗告終。這次失敗也令陳檀與帝國的合作告吹,其後費沈與武期竟輒殺死陳檀而北返,而費沈也因這次的軍事失敗下獄而死。這一事件裏面的細節面貌難以通過現有史料還原,但其曲折過程表明了南粤豪酋與華夏帝國之間雙方的行爲都繫於彼時彼地複雜的利益博弈。勾連帝國的豪酋陳檀的行爲更無法使用“歸順”、“反叛”這樣帝國視角的粗暴的說書式話語去概括,然而南粵去中心化而互不統屬的各小共同體在對外時能否聯合一致,之於粵民族命運前途之舉足輕重始終不言而喻!
公元 467 年,廣州刺史羊希派遣駐紮在晉康郡(在今德慶、鬱南、羅定等地)的劉思道從北路發起又一輪針對南粵邦國的軍事侵略行動,史稱因作戰時劉思道違背調度,再次敗在南粵軍隊手下。這次帝國軍隊內部也因軍事失敗而內訌,羊希想要逮捕劉思道問責,劉思道卻拒絕從命,反而率領所屬軍隊從西面一路攻入廣州,擒殺了羊希。劉思道的叛軍遂佔據了廣州城,此後仍擊退官軍幾次進攻,直到陳伯紹率軍還擊才終於擊敗劉思道。陳伯紹也因此晉升爲西江督護,主導接下來對南粵邦國的軍事侵略行動。
以上也只是這時期劉宋帝國前後一系列針對兩河地區的軍事行動的一角。劉宋帝國吞併兩河地區的野心日益熾盛,公元 471 年,劉宋帝國全面征服兩河地區的紙上藍圖漸漸浮出水面。其時劉宋帝國在陳伯紹的提議下,在地圖上將西起今靈山、東至今茂名的南粵邦國的領土析置出來新立一州稱爲“越州”,州治設置在今合浦北部的舊州,這樣在帝國的藍圖裏嶺南就是越州、廣州(州名)和交州共三州並立。然而與此前早已存在的廣州(州名)和交州不一樣,劉宋帝國新畫置的越州彰顯了帝國以這裏的南粵邦國作爲侵略目標的意圖。
鎮臨漳郡,本合浦北界也。夷獠叢居,隱伏巖障,寇盜不賔,略無編戶。宋泰始中,西江督護陳伯紹獵北地,見二青牛驚走入草,使人逐之不得,乃誌其處,雲「此地當有奇祥」。啓立爲越州。七年,始置百梁、隴蘇、永寧、安昌、富昌、南流六郡,割廣、交朱三郡屬。元徽二年,以伯紹爲刺史,始立州鎮,穿山爲城門,威服俚獠。土有瘴氣殺人。漢世交州刺史每暑月輙避處高,今交土調和,越瘴獨甚。刺史常事戎馬,唯以貶伐爲務。——《南齊書:卷十四》
“略無編戶”表明了這裏粵人擁有自由,擁有對自己邦國土地的事實治權,而帝國的侵略無疑也爲了剝奪這樣的自由與治權。而玄乎的“此地當有奇祥”的二青牛傳說,或爲野心勃勃的陳伯紹爲了給自己仕途開路所編造。“刺史常事戎馬,唯以貶伐爲務”一句則道出了帝國在嶺南的刺史流官在任上的日常行爲,軍事侵略南粵是他們的唯一要務。越州的設立表面上是帝國想要扼控南流江到鬱江的水路交通要道,實際上是想藉此將粵人的嶺南家園化作洪水修羅場,將粵人的共同體經驗與記憶抹除乾淨而成爲降虜,將公元五世紀的兩河地區變作公元一世紀的紅河三角洲平原!當時越州的州府(今合浦北部的舊州)自然也並不是其時粵人生息繁衍的一處市集城鎮,而是一座座寒氣森森的由石頭築造的軍事堡壘!
這樣的軍事堡壘是帝國向粵人祖國的土地滲透、進攻的前哨據點。而在嶺南,越州並不是第一個由軍事堡壘並結起來、用作軍事侵略用途的石城。公元一世紀馬援彈壓二征夫人之後,便在紅河三角洲平原蓋起了類似的一座座軍事堡壘。在越州的軍事堡壘建起來之前,稍早些時候的公元 426 年,劉宋帝國的將領檀道濟就已經在陵羅江(今博白、湛江的九洲江)口也建造了一座類似的石城,帝國建造這座石城的目的除了爲了軍事防禦陵羅江口港口之外,也爲了扼控河道出口,以便進入今遂溪、陸川這樣的南粵邦國內陸腹地的地方。而合浦北界的越州石城與公元 426 年陵羅江口的石城相比,規模更大,侵略意味也更昭昭然。
然而在越州設置了八年之後,劉宋帝國的侵略行動並無任何實質進展,此時劉宋帝國國祚也到頭了。齊代劉宋是華夏世界的又一次政權更迭。齊帝國接力劉宋帝國,繼續軍事侵略兩河地區,然而在與南粵武士的對壘中,短命的齊帝國較之劉宋帝國更失敗,齊帝國的西江督護周世雄無能撼動南粵部族分毫。齊帝國在享完國祚二十餘年之後,再由梁帝國接力。陰鷙的梁帝國侵略者更多地利用南粵去中心化的各邦國內部的利益矛盾分化南粵,對兩河地區的軍事侵略行動達到有史以來新的巔峯,而南粵武士亦示之以捍衛邦國自由的強大意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