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啦,我這不是醒了麼。」傅月笙按著他的肩頭讓他坐下,伸手又是拉了裴怵的手過來輕輕的拍了一拍。「也不是多大的事兒,以前哪次不是這樣的。」
「以前哪次不是這樣的?你可知你患的是什麼病……」挾上了哭腔,裴怵看著傅月笙的表情忽然噤了聲。傅月笙見他不願再說,嘆了口氣問道:「穆崇可知道?」
裴怵握著他的手,抬頭打量了他一陣,方才說道:「傅老爺讓咱們先別把這事情傳出去,等你醒來再做定奪。」
「那就別傳了吧。」傅月笙頓了一頓。「尤其別傳到穆崇那兒。」
「為什……」
傅月笙看著他,嘆了口氣,撇開了目光說道:「人家正新婚燕爾,何必過去觸他的霉頭,不說這個了……」
話鋒一轉,傅月笙將頭轉向裴怵,看著他問道:「大夫說我還剩下多久?」
「師、師父,你在說些什麼?」
「別騙我了。」傅月笙垂下眼簾。「你這孩子除了說正經事會叫我聲師父,就只剩下想瞞著我什麼事情時,才會這麼叫了。」
裴怵被他說的沒辦法,見傅月笙有所堅持,只好訥訥的答道:「大夫說,不過三個月。」
傅月笙聽後,不見哀淒反倒笑了起來,將目光投向窗外,說道:「甚好,而今我也用不著再這般勞心費神,確是甚好……」
那日後,用不著半個月,傅月笙就病的下不了床,連嗓子也給咳啞,竟連半闋詞都唱不了,只得鎮日待在床上。於是,他索性也就連他最愛的詞都不唱了,只讓裴怵替他搬來張矮桌放在床上,提了筆將交代的事情都一一記在紙上,順道撿了幾件輕鬆的活將茶樓和戲班的事情都打理一番。
而每回裴怵過來時,總見他咳的像是一副隨時都要嚥氣的樣子,一邊卻執筆在紙上寫著蒼勁有力的字跡時,就覺得這個人彷彿把一生的力氣都耗在了這些無聊的事情上頭,自己卻一點也不覺得可惜,宛如這是他這輩子最執著、牽掛的事。
再過月餘,等到他連筆都拿不穩的時候,傅月笙卻已是病的連意識都不太清楚了。睡著的時候,總比清醒的時候多。清醒的時候,卻總是把大半的時間都花在咳嗽上,彷彿此生的意義僅止於此。
後來,不知道裴怵從那兒得知穆府的李伯能醫些罕見的疾病,回頭就要和傅月笙商量向穆崇借人時,傅月笙卻罕見的發了頓脾氣,氣得咳血不止。裴怵見他這般模樣,著實被嚇著了,再不敢在他面前提起這回事。
再後來的一日,應是小寒前後,裴怵記得的相當清楚。一直久病的傅月笙難得自己起了身坐在床沿,蒼白的臉添了分血色,也不咳了。見他來了,便啞著嗓子吩咐他替自己從書房的架上取來一方盒子。裴怵見他好轉起來,手上的事情也不顧,直應了一聲便倉促的去書房將他囑咐的物件取來。
那是一方翠綠色的盒子。
傅月笙見他取來,接過盒子便用拇指扳了盒上的小扣,望著裡頭一個紅色絨布的小袋發楞,也不打算打開。一會兒才轉身從床旁取了張信折了幾疊放了進去,這才又把扣子扣上,將盒子交給裴怵。
「若有一日,穆崇發現了這件事,你便替我把這個還給他。」
「我才不要,你自己還給他。」裴怵將盒子塞回他手裡,傅月笙卻沒有收,而是又將盒子推回了他手上,說道:「阿怵,你就當是再幫師父最後一次吧,我時日也……」
「你會好的。師父。你會好的,我還等著你教我唱戲呢。」
聞言,傅月笙一愣,見裴怵難得叫他師父,不由得將目光停在他臉上看了良久,這才搖了搖頭失笑道:「再替我去那邊的櫃子取件東西吧。」
裴怵應了一聲,轉頭走了幾步將架上的方盒取下,遞到傅月笙手裡。傅月笙掂了一掂,將盒蓋掀起,示意裴怵伸出手來,這才把盒子中的東西取出來放在他手上說道:「以前見你喜歡,便收了起來。本想下個月等你生辰再把它送給你,現在不如就提前將它交到你手中。」
「師父這……」
「反正我也用不上了,你且收好,別磕碰壞了。」
幾日後,一個下雪的日子,裴怵如往常的來給傅月笙送藥時,便發現傅月笙早已於睡夢中離世。不知道是什麼原因,那日的傅月笙看起來竟像是他尚未生病前的模樣,噙著一抹笑,未染上半分病態。
待穆崇得知這件事情而找到傅家的時候,傅月笙早就下葬了。裴怵依著傅月笙生前的囑咐將那方翠綠的盒子交給穆崇,穆崇起初還不太相信,等開了盒子見到了那個紅色的絨布袋,這才明白傅月笙確實已經去了。他蒼白著臉將布袋取出,解開了袋子上繫著的繩子,裴怵這才明白那個袋裡裝著什麼。
一枚斷了的玉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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