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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市在閱讀｜樂園的復歸 - 遠古的性與今日的我們
《樂園的復歸》中文名稱翻得很有詩意，其實這本書對很多人來說恐怕是一本「終極邪書妖說」。我可以想像有人看到作者「挪用」上帝的樂園一定氣得抓狂，偏偏這本書就是要說：「神這樣設計人類，是有原因的。」
無論你信不信上帝，《樂園的復歸》從演化的觀點看待人類的性，試圖從心的角度看待現代人類慾望與情感的矛盾，討論什麼是「天性」、什麼是「文化」。
為什麼現代人傾向一夫一妻，大力讚揚它的美好，有些人甚至窮盡一切反對與其相抵觸的關係，卻仍然無法阻止小三小王如雨後春筍冒出頭？如果一夫一妻制真的是人類與生俱來的本能，應該要像鳥兒飛翔、魚兒游泳般自然才對，檯面下層出不窮的偷情、劈腿又為什麼會發生？
作者 Christopher Ryan 和 Cacilda Jethá 明明是一對夫妻，卻單挑所謂「傳統一夫一妻制」其實既不傳統，更可能違背人類這個「物種」的天性。
什麼是「天性」？
《樂園的復歸》從分析巴諾布猿（Bonobo，又稱倭黑猩猩），推敲遠古人類的性與互動型態。巴諾布猿和人類只有 6% 的基因差異，血緣上比非洲象和亞洲象更相近。巴諾布猿採小型聚落生活，非單一配偶制。
“對巴諾布猿來說，完全與生殖脫鉤、電力超強的性慾是其社會互動及群體團結的中心特色。（《樂園的復歸》p. 69）”
詳細的演化特徵說明大家可以直接看書，或者打開 Netflix 看《流行大百科》第一季第一集：一夫一妻制。（YouTube 上有一整集）
如果覺得生物學名詞太艱澀，不妨這樣想：整個地球上遵從一夫一妻制的哺乳類動物不到 9%（另有一說：整個動物界一夫一妻制的物種低於 5%），如果「生物天性」如此，這個物種應該早就滅絕了？從存續的的角度來看，一夫一妻制好像不怎麼經濟？
有人說人類是天外飛來一筆的「萬物之靈」，但是就演化而言，人類其實是「大猿」的一種。如果與我們基因相近的黑猩猩、巴布諾猿都不是單一配偶制，人類為什麼會突然變得和近親不同？
那麼作者認為人類的「天性」是什麼呢？
“萬物之中，以智人最社會化。除了大得不成比例的腦部及與之相關的語言能力之外，人類還有另外一項最具人性的特質。說來或許並不奇怪，這件事與我們的社會結構密密交織：人類極為旺盛的性慾。（《樂園的復歸》p. 88）”
“人類與巴諾布猿都以性為樂，用以鞏固友誼及協議。對以上兩種物種而言，不用於繁衍的性很「自然」，這是兩者的關鍵特徵。（《樂園的復歸》p. 89）”
或許人類的性並不只是為了與單一配偶繁衍後代，更可能是為了群體共生而存在？可以想成是維持漁獵採集部落互助合作的黏著劑，用以建立親密感來增加存活機率。
什麼是「文化」？
如果人類的天性並非單一伴侶，那麼根深蒂固的「一夫一妻制」怎麼來的？
作者認為「農業社會」形成私有財產的概念，必須確認孩子的血統才不會讓肥水落入外人田。古代無法檢驗 DNA，能夠確認父子關係的唯一方法就是限制女性只和一個男性繁衍後代。
“十七世紀耶穌會傳教士保羅・勒瓊（Paul le Jeune）眼見外遇如此猖獗，曾與一位蒙塔納印地安人講述此事之危險，結果對方反而教他何謂為人父母之道。勒瓊回憶道：我告訴他，女人如果愛上丈夫以外的男人便是失德，而彼此間若發生此等惡事，他便無法確定兒子是自己的。而他回答：「汝之所言全無道理。你們法國人只愛自己的孩子，但我們愛部落裡所有的孩子。」（《樂園的復歸》p. 108）”
婚配制度由社會建構，並非刻在基因裡頭。地球上仍然存在不同於一夫一妻的婚配方式，比如中國滇蜀邊境的摩梭人「走婚」習俗，書中還有更多例子，我就不多寫。
農業社會是現代社會的根基，千年來權力、財富、信仰交織使一夫一妻制成為某一種普世價值。感覺好像很有歷史，但和智人出現的時間相比，不過是一眨眼的事。
《樂園的復歸》從「性」這個具爭議的話題切入，實際上探討的東西更多，包含：人類的生物特徵與功能，遠古人類如何生存，以及演化的步調如何被快速發展的農業社會狠狠拋在後頭，導致人類的天性與當今社會形態發生衝突。
男人女人都來自非洲
《樂園的復歸》對我影響深遠。這本書給我最大的啟示是：無論生理性別、性別認同為何，性是身而為人的一部份，它是自然的存在，並非神聖不可侵犯，也絕非骯髒不可言說。
“萬物若依其本性行事，根本不需要以死恫嚇。（《樂園的復歸》p. 101）”
我們在禮教社會中長大，卻發現無論如何箝制慾望、壓迫少數來遏止「違反傳統」的行為，也不曾使「亂源」消失。社會對性的恐懼，或許更凸顯基因深處那股難以抵擋的渴望。現代社會重視理性，對於無法控制的事物懷抱敵意，如此將慾望和情誼綁定在一起解釋，反而可能讓錯誤的關聯導致不切實際的期待。
“愛（Love）與慾（Lust）之不同，有如紅酒與藍起士，但因為兩者是絕妙互補，所以常常被混用，混用之頻繁令人吃驚、令人詫異。（《樂園的復歸》p. 115）”
一旦了解慾望與情誼的初始作用與關聯，就不需要因為感情由衝動所驅使而覺得焦慮，也不必將一眼瞬間的浪漫當作步入婚姻的準備。
多元成家就可以解決問題嗎？
產生慾望、渴望連結是人的「天性」，像一夫一妻這樣的婚配制度，則是人為選擇。如果真要說人類何以為萬物之靈，就是在於能夠選擇吧？（關於人類性擇的討論，可以參考理科太太與中山大學顏聖紘教授的影片）
有些書評認為作者挑戰傳統價值觀，又不提出解決方法，根本是蓄意滋事！但我認為《樂園的復歸》純粹提出一個嶄新的角度鼓勵討論。我們可以討論政治、經濟、種族、階級，為什麼不能討論性和情感？再者，人類的性擇高度複雜，何必執著於一體適用的通則？能有標準答案嗎？甚至這是一個「問題」嗎？
慾望不一定會轉化成堅定不移的情感，堅定不移的情感不必然會發展為一夫一妻的關係，一夫一妻制也不保證家庭幸福美滿。比起一夫一妻，家庭更是一種以婚姻、血緣、收養或同居等關係為基礎而形成的共同生活單位。如果可以找到一個提供親密感與安全感的群體，一起成立家庭共同生活，何樂而不為呢？
話說回來，如果要追求具排他性的永久結合關係，就得了解：這不是天性，而是選擇——就像人類是雜食動物，但可以選擇吃素。
吃素者需要付出努力，有意識的調整飲食習慣，慢慢習慣成自然；同理，想要長期穩定的單一伴侶關係，應該找一個和自己想法一致，願意付出努力的人，面對共同的選擇，最後習慣成自然。
- 一定有人覺得「可是看到伴侶與別人在一起，我們會嫉妒啊」關於嫉妒的討論，可以參考《樂園的復歸》第 10 章 - 嫉妒：第一次貪戀人妻就上手（這個標題哈哈哈哈哈）
- 《樂園的復歸》也花了很大的篇幅討論女性性慾，使女生能正常地認識和面對自己的慾望，這點以後再來寫心得（有空的話啦⋯⋯）
- 《樂園的復歸》主要討論生理性別與演化特徵，作者有討論生理性別的「慾望」差異，並稍稍提到同性性行為存在於動物之中，沒有討論性別認同。
原文在我的部落格：Sex at Dawn 樂園的復歸 - 遠古的性與今日的我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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台北出生台北長大，難以滿足的溫室小孩。
19歲在紐約探險，23歲在歐洲流浪，27歲在上海見世面， 現在醉心於台灣的山林與海洋，努力實踐數位遊牧的生活型態。
熱衷於各種表達方式：寫作、旅行、跳舞、說故事。我不知道要表達多少才會滿足，可能永遠不會滿足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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