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說人生是由一段段回憶組成,那每一段回憶裡都會有一首主打歌。我們帶著這些歌曲,頭也不回的往成人的單向旅程邁進,在偶爾喘息的瞬間,那個當年隨著熟悉歌詞哼唱的旋律又再次響起,悠悠揚揚、刻骨銘心!
要是能就這樣挽著你手,從現在開始到最後一首,只要不嫌我舞步笨拙,你是唯一的選擇………
高中是校刊社的一員,高三時因緣際會參加了救國團的編輯營活動,這是人生第一次自己孤身離家在外過夜,天氣熱的不像話,尤其是在濁水溪之南,單獨揹著行李搭上火車,前往一個不知會遇見誰、不知接下來幾天具體會發生什麼的地方。帶著這樣一顆懵懂未知的心,四天三夜的活動,非常充實也非常疲憊,成為我人生非常重要的養分。撇開實務上學習到的操作技能,在這總共96小時不到的緊湊光陰裡,我第一次理解到什麼叫做”萍水相逢”,原來與來自異地的陌生人,短時間內一起完成任務、大笑痛哭、朝夕相處、同寢共眠,活動結束又各自轉身回到自己的世界,一切那樣倉促無理卻又記憶深刻。哪怕如今走在街上相遇,也不一定認得出曾經交會的彼此,但有一首歌曲絕對會是喚醒彼此記憶的鑰匙,因為當時短短三天的早晨,這首旋律被當成叫醒學員的早安號角,即便當時我還不清楚這首旋律叫什麼名,但歌詞是這樣唱著:
帶著笑容,你走向我,做個邀請的動作,我不知道應該說什麼,只覺雙腳在發抖...
熾熱的夏天是青春湧動的季節,大學校園裡忙不完的畢業送舊、迎新活動接踵不停,剛入學時還是被迎的新鮮貨,升上大二之後,只能稱職扮演好一屆又一屆不斷迎人的老屁股。大一人生第一次參加迎新活動時,竟在毫無心理準備之下,與那首熟悉的早安號角,在躺著觀音山的淡水久別重逢,帶著又驚又喜、激動不已的心情,害羞怯懦的詢問了學姊:
『這是什麼歌啊?』
『噢! 這歌妳沒聽過吧? 是”第一支舞”,待會兒要教你們這首歌的舞步噢!』
從此,就像是一個儀式的傳承,學長姐為我們演示了”第一支舞”的舞步,轉眼就換我們為學弟妹來回示範。數不盡有幾個夜晚,我們在大學校園一隅,或恣意排列或圍成內外兩個圓,隨著那悠揚的樂聲、熟悉的男女唱和,有默契的移動腳步、擺動身姿,按照舞步設計,在幾次重複的副歌中,不斷地替換舞伴。
在這樣一群青春學子共舞的美好畫面裡,遠遠看著是一片和諧,細細端詳倒是可以窺見千滋百味的情感暗流與萬般風情;比方眼前這一對,男孩情深似海的眼眸不曾片刻稍離女孩身上,女孩則是恆常保持兩眼放空、呆若木雞,哎呀!”男有情妹無意”那真的是殘念了! 看看左前方這對,男孩保持著紳士禮儀,有點困窘、皮笑肉不笑的緊繃感寫滿整張臉,女孩則像一朵嬌羞的小花,全程低著頭完全看不清長相,哎呀!那兩人的火花,恐怕還在”尚不足以燎原的星星之火”階段;那全場自帶聚光燈的非斜後方這一對莫屬了,男女舞姿行雲流水、顧盼生姿,女孩一個回眸倩笑,男孩馬上回敬一個愛意橫生的眼神,這一對藏有貓膩的男女,鐵證如山,必須拿下!
動人好看的雙人舞,終究需要勢均力敵的舞伴才有辦法演繹而出。大學校園的廣場上,我們跳了數不清次數的”第一支舞”,身邊流轉過來來去去記不清臉孔、叫不出名字的舞伴,多數是一面之緣,舞畢也不必然需要說再見的那種緣分。但人群裡,總是有那麼一個人,每當共舞時,妳會希望音樂暫時不要停止、希望時間暫時不會流逝;因為當妳發現,站在妳面前的人就像另一個自己,他能輕易看穿妳眼神裡的每一個小情緒,妳也能讀懂他表情背後的各種心情,多數在我們共舞的時刻裡,多的是心照不宣的默契,我們談生活、談家人、談課業、談未來,偶爾也談談人生,卻從來沒有談過任何關於愛的可能。
迴盪在深夜裡大學廣場上的音樂聲終究是停止了,一回神,時間像土石流,把我們沖刷到一個必須力爭上游,努力帶著人上人面具的社會裡,嘗盡人生百態,感到疲憊的時候,再次播放這首歌,雖然早已忘記舞步,卻仍然記得那些年活在我青春裡的舞伴,和那些一起共舞的時光,如有機會再次相見,願在我們長成像現在這樣的大人時,還能看見彼此眼睛中閃耀的星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