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時候讀完喜歡的作品,開始查詢作家的相關生平。然後發現他們留下不少厲害的著作,晚年卻因為鬱悶自盡的故事。每次讀到這樣的訊息,都會不免消沉好一陣子。偶爾會去想,如果那個人沒有透過寫作抒發心情,會不會更早離開呢?或許有些人認為「至少那個作者有成名,留下著作讓後人記得他」,卻不太能接受這樣的觀點。創作者確實會為了完成著作而活下去,但並不是為了留下著作而誕生。以成就去定義人存在的目的,很有可能忽略許多事物。
以前覺得人活著會需要「目的」,才不容易迷惘而失去自我。經歷某些事情後,才發現「不需要理由地活著」是一種幸福。也許某些作家不寫作品,當了麵包師傅反而可以更享受生活,甚至以不那麼悲傷的方式迎來終點。作者看到讀者讀得津津有味的快樂,和麵包師傅看著客人吃得津津有味的快樂。在筆者看來,兩種事物帶來的享受不該有層次之分。就像有人會因為讀了一段文字而感動落淚,也會有人吃到好吃的食物而決定繼續活著。人生經歷的每件事都會默默影響自己,因此作品呈現的樣貌也從來不是單一不變的。過去筆者認為的悲傷收場,也許是當事者人生中唯一一次如願以償的結局。
就像不同人看作品會有不同感受,想必人生的故事也不會只有一個詮釋方式。
隨著年紀增長、產出更多東西的過程,越來越認知到──創作不會改變一個人的本質,只會透過作品暴露出內心的某個面向。就像歌手唱著溫柔的情歌,而後作出與「這份溫柔」相悖的事情。歌聲中的溫柔情意與現實中的絕情絕義,按理說這兩者中至少存在一場騙局,筆者偏向認為兩邊都是無法割捨的真實。讀者會透過作品想像作品裡的世界,也透過作品想像作者的樣貌。但是,作者創作的動機可能是賺錢,或出於興趣、交友、打發時間等目的。可以想像作品是作者「想呈現」的某一面自我,但並非全部。即便創作者傾盡全力創作,讓作品幾乎可以和自己劃上等號的地步,作品本身也僅能代表創作者某部分的自我。
把作品和作者的歷程聯想也許可以讓閱讀增添樂趣,同時也會讓人陷入難以擺脫的框架。溫柔的人可以寫出嚴厲的文字,謹慎的人也可以做出輕鬆的短劇。作者以往的作品是奇幻荒誕風格,並不代表那個人寫不出精彩的歷史推理小說。以前曾有中斷一陣子再回去寫長篇的時候,文風忽然變得好像另一個人的狀況。就算不是對文字很敏感的讀者,也會感覺到敘事手法怪怪的程度。當下感到很困擾,覺得這似乎不符合以往建立起來的寫作風格。覺得是自己功力還不成熟,才會發生這樣的「失誤」。心想如果每天都在寫,或許就不會發生這樣的事等等。
仔細思考後,還是想要尊重那一刻自己想要表達的事物、讓作品順其自然的發展。最後的解決方法毫無疑問是——當沒這回事。也許這樣的做法不負責任,不但亂來還合理化偷懶事跡。但是,慢慢習慣每一刻的自己,都是不同的這種變化。反而讓筆者在面對某些創作困擾時,變得更清楚想要的是什麼,能夠坦然接受那看似不是自己的自己。曾經因為不斷的累積形成風格,而感到高興。現在因為知道自己的風格不限於一種,而感到興奮。同時,發現自己想創作出「在嘗試中找到規律,又從規律玩出變化」的作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