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i,
這是一如往常的開頭。卻像是需要比往常還要用力,才能真正的傳到你的耳邊。寫在這裡,有點象徵性的希望作為這角落的開端,另一面也希望,接下來,自己能夠盡可能地不再打擾妳,直到我們的約定發生的那一天。我想,我可以為著那一天,再努力一點的撐過一天又一天。即使,偶爾在某些時刻仍會發瘋似的,想透過一點一絲的痕跡,找尋任何可能是妳的影子。即使知道,那張卡片封口的郵戳,早已證實妳的遙遠。
有些時候我還是會哭,我還是會常常想起妳,常常想起我們見面的時光,想起妳對我說話的模樣。我會想起8每次走在我們前頭一起進到晤談室時,牠總會先過來聞聞看今天我的包裡面有沒有什麼有趣的事,再跳上沙發上舔舔我的臉。妳說那是牠記得我的意思。
啊,我被記得了呢。有點開心。
新的諮商關係早已在另一頭展開,薄弱的適應能力還沒能發揮什麼作用,只是拼了命地找方法去面對一段必須被建立起的關係,同時也得繼續和回憶與習慣抗爭。
老實說,我很害怕去回想起那天妳打給我的模樣。我哭的崩潰,哀求著,求妳不要走,不要丟下我,不要再離開,妳不是才剛回來嗎?我們不是本來隔天就要見面了嗎?我害怕掛上電話那一刻,我就永遠永遠失去了妳。直到你一再的安撫著我說,不會不見,我們有過的一切都是真切地存在著,不會不見的。妳答應說,會寄一封信給我。妳會留一張照片給我。妳說妳會為了我擠出時間做這件事。妳答應了我的要求,待一切恢復,重新上軌,妳會讓我知道。
回憶終僅止於回憶。該喊卡的時候,就喊卡。
我確實,差一點終止了自己。也確實,仍然把自己也留了下來。而留下的人,生活就得要繼續,這是世界的規則。
被留下來的人,最後剩下的,除了回憶,除了約定,往往最後,就只能揣測。也許,還有那麼一點點成分,叫做盼望。盼望著遠方的妳能夠過得好。妳好一點了嗎?常常心底還是會冒出這樣的聲音。也盼望著,會不會,哪一天在某個街角,一個回頭,就戲劇化的,驚見妳的身影。盼望著,在這些被留下來的日子裡,沈澱下來的心,能夠讓自己更加強壯,能夠達成自己所望,以至於,再見面的那時候,我終於可以讓妳知道,我有好好長大。盼望著,有一天,妳也告訴我說,妳回來繼續做心理師了喔。
如果這些盼望都能實現,也許這段分離,就還不算傷感的太白費。
我是這麼想的。
我也只能這麼想了。
這段時間,與接下來的事。
只能說,這幾個月以來,以為的波折,真的是一波三折。原以為要迎接的明亮,最終卻是更深的黑暗。最近的睡眠仍然不穩當。夜深了卻似乎不敢睡。自然而然地不用期待自己能多好好的起床,但我盡力了。盡力地維持能進公司還是進公司,沒有餘力就向機構抱歉的請假暫停服務。除了把危險暫時中止了下來,安排好後續的諮商與就診事項,並且讓自己放肆的能放多空就多空,這似乎已經是我暫時能做到的最多。偶爾倚靠朋友,也在大量的獨處時,嘗試消化著那些難以言喻的情緒,不知所措的感受,來不及整理的一切。不得不說,痛苦依舊,但卻也逐漸終於有了些收穫。
嘿,親愛的Bao,我知道,也相信我所說的每一句謝謝你都已經收到。但我想,真正重要的,是在這段旅程中,那些思考每一個舉足輕重的舉動或約定與承諾,我反反覆覆的,盡可能的都將它們複習一遍,於是我可以告訴妳,所有的一切,都沒有白費。確實的,在諮商室內,妳就如同那個妳所扮演的角色,於是乎,妳冒起的那些疑問,也自然而然的存在了。現在想想,倒覺得這是個有趣又溫柔的現象。
妳說,在諮商室裡面,妳就像媽媽。妳要陪著小小的我一起長大。
媽媽總是容易擔心的。總是會想,這樣做,到底對孩子有沒有幫助。
這麼說起來,也許我的投射,我的移情,也都不只是單方面的呢?
嘿,親愛的Bao,有史以來妳唯一回覆的那封信裡,居然是帶著複雜的心情,卻開心關於我能夠生氣了這件事。這有趣的答案,確實地讓我更認真的去看待了自己所有的情緒。這段時間,我反覆的翻看著這些,也終於證實,我能夠相信,關於我們之間所做過的努力,都並不會消失。走到了今天,我想告訴妳,我不生氣了。
我不生氣了,不是因為這件事不再讓我感到傷心或痛苦。更和原諒或不原諒沒有任何關係——如同我最初所說的,我從來都沒有想要怪妳。而我想,生氣更是難以憑空消失的一種情緒。這些日子也並還沒有足夠長的時間,讓我能夠扮演瀟灑的模樣,彷彿往事如雲煙。
我想,我不生氣了,只是因為,我真的很在意妳。在意到,我真心的希望妳好。即便那樣的好,我可能無法參與其中。可是我知道,妳對我也盡力了。我收到了妳的真心。從那一通一個半小時的電話妳一度略顯焦急和無助的模樣,從掛上電話後沒兩天就貼在信箱上的掛號通知,從最後那一封也是唯一的一封,來自妳回信的E-mail。我不生氣了,是因為我知道妳好努力了。而我不忍,不忍把我們最後能夠擁有的,都留給我一個人的生氣。我想要,在那個即使是還見不著的未來裡,我們都能為彼此欣慰、安慰與高興。所以我知道,我也必須繼續往前。即使就像信裡所說的,我仍會害怕,也仍然想念妳。即便我聽膩了勇敢,那就別聽了吧。只要讓自己能夠繼續往下走,任何形容詞,任何的譬喻,甚至感受,也許都無法完完全全的形容。
那就只是我,選擇想辦法走下去而已。
「照顧好自己。」
「照顧好自己吧。」「照顧好自己,就是照顧她的一種了。」
電話那頭的妳在我苦苦哀求並同時提出自己有數萬個不知道該怎麼辦的題目時,也拿出了始終把我扣得死死的親情牌,妳對我說出了這句話。當下的我當然什麼也聽不進去,什麼也無法相信。但後來不停咀嚼這一段記憶的時候,我似乎看見了你在另一頭的無奈。特別是在那封回信裡,妳透露出更多自己目前的無能為力。
是啊,其實無能為力就是無能為力。是我忘記了,忘記了自己盡力的模樣長什麼樣子。因為我已經過了太久的生活,是在盡力的末端,必須再更盡力。我不知道終點在哪裡,也不敢「以為」有終點。
可,這大概也是為什麼我們會相遇的理由吧(笑)。
所以看來這終極大魔王,也用了轟轟烈烈的手段,來替我上了這麼一課。
“ 完整的故事 不完整的圓 ” —— 《最悲傷的事》 (A-Lin)
這一年的時間,雖然只一起工作了大約一半的時間,也熬過你原本「暫時離開」的另一半時間。分別來得唐突,我們的再見,沒有擁抱,沒有揮手道別,就真的只有「掰掰」。
這是我的遺憾。也仍是不可置信也仍不想承認的事實。如同一曲樂章,會讓音符們煞然而止的照理來說只能是休止符,甚至,接續休止符後,隨之而來的更有可能是高亢激昂的美麗高潮。而我像是被強迫性地劃上了終止符。
視線所及之處,這故事確實結束了。但我們都沒能完整。
「提醒著你的離開 卻存在我的存在」
Dear Bao, 我不像你,我不知道發生什麼事了,只知道,現在以我的身份,並不適合過問,所以輕巧不去提及,是我能給予的距離,帶著祝福遠觀及盼望,是目前能力所及。我並不會因為妳說了「人生真的很難」這種話,或是揭露自己並不正向,就認為妳不是一位好的心理師。相反的,妳帶給了我希望。
Dear Bao, 這些日子,妳為了能夠建立起我內心足夠安全的力量,也許妳退讓了不少原本想謹守的規則。為了讓我能夠發出更多的聲音,陪我走在非比尋常的路上。為了讓我能看見自己,保持真實與誠實的模樣對待著我。再三的保證,再三的安撫,就只為了能換得,讓我能為自己再站出來一點的模樣。妳知道即使我還無法接受,還需要陪伴,但妳確實嘗試過,想讓我去經驗,一段正常的人我關係可以如何被進行。
Dear Bao, 也許結局並不完美 (我甚至仍不願稱之為結局) ,但我也確實的總在妳和我分享妳如何思考哪些事情真的對我是有幫助的嗎?就像在探討每一件事,每個舉動的意義。於是我似乎也漸漸的,開始學會了像你這樣的方式去思考。去思考我該如何長大,我該如何看待每一段關係,我該如何看待諮商關係。
Dear Bao, 謝謝這很難的世界裡,還有很美好的妳。
希望在未來不知道多少個日子裡,我們都盡力的照顧好自己。
我會等妳,捎來下一封信。
我會等妳,盼著還能再相遇的那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