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牡丹亭.寫真》張繼青飾杜麗娘。這張劇照收錄在吳新雷主編《中國崑劇大辭典》(南京:南京大學出版社,2002)
戲曲,可謂是為我少年時代抹上一筆濃重的色彩。兒時半夜看到歡樂滿東華的粵劇籌款演出,在「公仔箱」裏看着生旦二人的眼波流轉,一舉手一抬足,當中的節奏張馳有度,令人神往。大學時代,選修戲曲相關的課,在恩師華瑋老師帶領下細閱文本,又開始接觸如詩如畫的崑曲。至今,雖然少了看戲,但當鑼鼓響起,就會抖擻精神。
獨一無二的舞台
回憶第一次在劇場裏看粵劇,坐在遠遠的位置上,雖然未能清晰看到演員的神情,但是那種形體動作的姿態,小曲婉轉的唱詞,再加上一點點自己的想像,一齣戲圓滿了。
看戲,看的除了是故事以外,更重要的是演員在舞台上的表演,不然只要看戲文、聽唱片錄音不就好了嗎?(好的戲文、好的錄音也是絕對令人感動的。)
現場演出的魅力在於演員與演員之間的互動、演員與現場觀眾的聯繫。同一齣戲,演員換角了,樂隊不同了,會是另一種感覺;看戲的人不一樣了,在劇場形成的氛圍也不太一樣(有沒有惱人的觀眾在旁邊伴唱,也很影響觀感);看戲的心情不一樣時,也會影響到觀劇的投入程度。
老生常談的一句:現場演出每一次也是獨一無二的。一如話劇、音樂會、芭蕾舞演出,經典的節目不斷重演,觀眾照樣捧場。戲曲舞台如是。
學生年代最為幸福
要說看戲,在大學年代是看得最多,同樣也是最幸福,因為學生大部分演出門票也有半價折扣。康文署辦的中國戲曲節,幾乎每個院團挑選一、兩天的節目,可以用相當優惠的價錢坐在前排近距離觀看演員的表演。遇上喜歡的粵劇劇目或演員,閒時又會興致勃勃地買票看戲;也曾跑到郊區一點的地方看神功戲演出,那又是另一種體驗。
那時的日程本,可能每個月都看上一兩場演出。看戲之於我,大概像其他朋友看電影般平常。(那時我甚少看電影,最多是看《哈利波特》系列或動畫。)當然除了戲曲節目,我還鍾愛話劇和音樂劇。那時補習得來的工資,大多是花在劇場裏。
大學時代是我看戲的黃金年代,除了是時間和金錢最自由之外,更是因為抓住了一眾崑曲大師的尾巴。其時,崑大班、繼字輩的演員雖然已經退休,但還在舞台上活躍,內地對戲曲似乎愈來愈重視傳承。適逢中大的華瑋老師開辦崑曲之美通識課,邀得大師、學者講課,在我上大學那幾年,就像掉進蜜罐當中,萬份幸福。
大學時,為了看大師版《牡丹亭》,遠赴上海。特意為了一場演出而去旅行,還是大學和剛畢業沒多久時,才有這種衝動。
畢業後,工作時間的影響,下班趕赴劇場,往往會錯過十幾分鐘。來得匆忙,難以全心全意投入到舞台上的演出,於是看戲就少了。而在疫情這兩年,我進劇場、電影院的次數,更是一隻手也數得清⋯⋯
看一場少一場
就在疫情這兩年,遠離了劇場,生活過得像白紙一樣枯燥無味,失去了不少記憶點。一恍然,原來時間跑得太快,有的藝術家也永遠地離開了舞台⋯⋯2021年,粵劇演員尤聲普(普哥)、陳好逑(逑姐)辭世;2022年,崑劇演員張繼青、華文漪辭世⋯⋯在學生年代,雖然已經抱着看一場少一場的覺悟去看演出,但是在看到演員辭世的消息,也有種恍然若失。
縱然藝術家們年事已高,但是在舞台上的一呼一吸,細節琢磨,卻是新生代、中生代演員比不上的。看戲,大多看的雖是青春少艾的愛情故事,但演員卻要經歲月方洗煉出韻味。幸而能在現場一睹風采,尤記得大師版《牡丹亭》中,張繼青老師唱的【集賢賓】、【尾聲】,讓台下的我眼泛淚光、雞皮疙瘩都冒出來了,最後離魂後,再穿着紅色披風走出來,更是讓人震憾;華文漪老師的杜麗娘則是光彩照人,與岳美緹老師的嚴絲合縫,將杜麗娘最美好的年華呈現在舞台。現在回想起來,僅僅是幾個片段,已經讓人神往;也不禁後悔,當年看戲的時候沒有寫下片言隻語,去挽回日漸衰退的記憶。
2015年10月,在上海大劇院看大師版《牡丹亭》,張繼青老師(左3)演的〈離魂〉是上本最後一折戲。
由華文漪老師(左)和蔡正仁老師(右)演的〈婚走〉是下本最後一折戲。
希望疫情的影響能夠早日消散,劇場演出還能繼續,還在機會看大師在台上的演出。
P.S. 在Bilibili上可以看到2014年大師版《牡丹亭》
上下本的全劇錄影。點開謝幕片段時,【萬年歡】歡快的旋律響起時,不由得眼眶發酸。
和你淺語日常,發現生活點滴。感謝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