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陸王退兵了,毫無預兆。睡獅又回去沉睡,彷彿牠從未甦醒過。似是知道自己啃不動北境凍土,獅子退回去守牠的中陸,與牠的白兔一起。眾人一頭霧水,尚恩卻清楚是怎麼回事。
接下來,他們的對手只會是布魯,但這並不會使國軍的情況樂觀。中陸守備軍退出後,卻換來更多敵人,後方領軍的克萊德嚴陣以待。他們本來就只有一部份高官跟隨喬瑟夫來北境,之後尚恩也只帶來了部份國軍,他們與布魯軍隊在人數上的差距幾乎決定了這場戰役的勝負。
「我的銀弓一天只能發射一次,」安德莉亞說,「久了他們會知道,這不是守城的長久之策。」
亞力士與安德莉亞趁尚恩要去找喬瑟夫前與他議事。
亞力士:「我們寡不敵眾,這次沒有丹尼爾‧布魯,還能像上次一樣逼退布魯嗎?」
「你們想說什麼?」尚恩覺得他們心中有主意,這也是為什麼他們會趕在他與喬瑟夫談之前來找他,而不是和他一起去找喬瑟夫。
「棄城,」安德莉亞單刀直入,「無論北境最後屬於格蘭利威還是布魯,都不關我們的事,不是嗎?」語調一冷,「除非伯爵想留在這裡當北境王。」
「她的意思是,」亞力士出聲緩和,「我們不用介入這場戰爭。讓喬瑟夫與他那群高官葬生於此,讓巴爾人的政權淹沒於大雪中。我知道你父親的計劃,讓巴爾人遷移至此,但依現在的情況來看,難辦吧?你想讓兩群人在各自的土地上共存,這理想太過理想,終歸只能是理想,是時候決定你屬於那一群人了,尚恩。回星落城後,你與你父親會是統治者,在你們的治理下,我相信巴爾人不會受罪,伊利亞人與巴爾人的矛盾得以終結。」
尚恩:「星落城還有大批巴爾人統治階層,喬瑟夫公爵死了,他們不會同意被伊利亞人治理,沒有喬瑟夫公爵授權,我與父親都不可能成為統治者。我們若回去,是要革命的,勢必會開啟新的戰局,這兩群人不可能在同一塊土地上共存,一直以來都是,長久以來的族群矛盾,怎麼敢奢望會在我們這一代終結?星落城只會有一種人留下。我沒有一刻忘記自己是伊利亞人,但我是在巴爾人堆長大,他們當中有好人,有無辜的人,有和艾薇兒、艾倫一樣的孩子,老實說,當我在保護區時,我甚至覺得伊利亞人和巴爾人本質上沒什麼不同。我們回去發動戰爭、佔領星落城,這之中又會有多少生命得陪進去?但若是現在能拿下狼據堡,我們能拯救這些生命,它們在我們看不見的地方得以存活。我知道戰爭必定會有損傷,但至少,我希望損的是布魯這些侵略者。」
「侵略者?」安德莉亞冷笑,「這裡除了格蘭利威,誰不是侵略者?伯爵仁慈,但我不希望我們成為你仁慈下的陪葬品。你想好對策了嗎?」
尚恩聳肩,「龜縮城內,拖延戰術。」
亞力士笑:「不覺得似曾相識嗎?」
尚恩:「用相同的戰術迎戰相同的敵人,不同的是,這次的戰場天候惡劣,要打持久戰,他們拖不起。」
亞力士:「你要去和喬瑟夫談吧?」側身讓開,「就不耽誤你時間了‧‧‧」
尚恩走出幾步,忽然回頭,「艾葛莎‧‧‧」
亞力士:「她還沒醒。」
尚恩:「我知道,我剛看過了,我是說若等會兒‧‧‧」
亞力士笑:「她醒了會讓你知道。」
尚恩點頭,這才放心離去。
***
尚恩與彼得和喬瑟夫眾人一直談到傍晚才結束,艾葛莎在這之間曾醒來過,又沉沉睡去,尚恩沒能趕上,便獨自一個人至教堂待著。格蘭利威家的教堂給人肅靜安詳之感,踏入者的身心靈能感到前所未有的平靜。
尚恩一個人坐在教堂直至深夜。他不知道此刻留下來鎮守北境這個決定是否正確,會不會因為自己一時的仁慈,反而付出更多代價?但留在這裡是打,回去也是打,不如將矛頭指向外人,指向布魯。且他相信父親的抉擇,父親多年來臣服巴爾人不是徒勞,他是在尋求兩族人和平共存的方法,自己要繼承這個理想。
「坐在這裡幹嘛?」歐文不知道什麼時候過來,「祈禱?懺悔?無論何者,聖母都不在啊。」在他身旁坐下。
尚恩:「這裡能讓人感到平靜。」
歐文:「什麼事讓伯爵煩心得無法入睡?願聞其詳。」
尚恩:「太多了。」
歐文:「你找崔斯坦談過了?」他不再拐彎抹角,打算直接進入正題。
尚恩應了一聲。
歐文瞪大眼睛,「照你這反應,他答應將那治癒的泉水分給你了?」
尚恩又應了一聲。
歐文抓著他的肩膀,再也難以冷靜,「你拿什麼東西跟他換的?他與黃金勇者和中陸王夫人有交情,尚且這樣為難他們,何況是你?你答應他什麼?」
尚恩:「他沒為難我,」將歐文抓著自己的手輕輕推開,「那泉水對他無用,治癒完中陸王和中陸王夫人還有剩,索性就給我了。」輕笑一聲,「我談了筆好交易。」
謊言,歐文心想。歐文看得出來尚恩在說謊,也看得出來尚恩絕對不會透露他和崔斯坦究竟談了什麼。
歐文正要開口,喬伊在這時跑了進來。
喬伊:「大人,艾葛莎大人醒了。」
尚恩立即起身,「我去見她。」拍了拍歐文的肩膀,隨喬伊出去了。
***
「醒了?覺得怎麼樣?」尚恩輕觸艾葛莎額頭,燒已退。
艾葛莎開口,卻發不出聲音,試了幾次才找回聲音,竟啞的恐怖,「這毒藥和上次不同‧‧‧藥效強多了‧‧‧我幾乎‧‧‧發不出聲音‧‧‧」她很勉強才完成句子。
尚恩:「喉嚨會痛嗎?還是只是發不出聲音?身體還有哪裡不舒服?」
艾葛莎搖頭,啞聲:「只是發不出聲音‧‧‧但這點足以將我擊倒‧‧‧」她揪緊尚恩的衣服,「我知道這藥‧‧‧上次‧‧‧使我漸漸發不出聲音‧‧‧這次藥效更強‧‧‧或許更快‧‧‧我很快就不能開口了‧‧‧」
尚恩一把將她攬進懷裡,「沒關係,不會有事的‧‧‧」輕拍她的背。
艾葛莎搖頭,哭了起來:「我會漸漸不能說話‧‧‧不能唱歌‧‧‧不能‧‧‧再也不能告訴你我有多愛你‧‧‧」她說到後面失聲痛哭,彷彿最後一句才是她失去嗓音最大的痛苦。
「沒關係,沒事的,艾葛莎。」尚恩極其溫柔的哄道,邊說邊吻掉她的淚珠,「就算不能開口,我們也能找到別的方式。就像現在我抱著妳,我以擁抱來說愛妳,我們會找到別的方式,相信我。」
艾葛莎仍舊淚流不止,她無聲的哭泣,哭的尚恩心都碎了。
尚恩摟著她哄:「先別急,妳聽我說。」將崔斯坦與迦爾的事說給她聽,又說了自己與崔斯坦的交易,卻省略崔斯坦的泉水不是平白給人這一段。
艾葛莎聽了,睜大眼睛,「真的?」哭過後的嗓音更是嘶啞。
尚恩:「當然,我怎麼會騙妳?」指尖細細梳理她的頭髮,「那剩下來的泉水對崔斯坦無用,他願意給我。但不是現在,他之後才能給我,大概是不想被捲入人類的戰事。妳委屈這幾日,等戰事結束,他將泉水拿來,妳就能恢復了。」
「‧‧‧我們能相信他嗎?」艾葛莎半信半疑,「他是素來狂放‧‧‧我行我素的鷹族‧‧‧行事往往不按常理‧‧‧會幫黃金勇者不意外‧‧‧因為他的姐姐是精靈‧‧‧又或許這根本就是他姐姐的命令‧‧‧他會這麼輕易幫我們?」
尚恩:「如妳所說,他行事不按常理,答應幫我們也不奇怪吧?妳別想太多,專心靜養。」
艾葛莎搖頭,啞聲說:「我要迎戰布魯‧‧‧他們三番兩次用毒害我‧‧‧卻沒能置我於死‧‧‧他們一定想不到‧‧‧我從小在保護區長大‧‧‧沒少吃有毒的植物‧‧‧尋常毒藥根本治不了我‧‧‧」尚恩聽了,心疼的抱緊她,「雖然死不了‧‧‧卻沒能倖免毒效‧‧‧他們要我的聲音‧‧‧儘管拿去‧‧‧我就不信不靠歌喉‧‧‧我還治不了他們‧‧‧」
與此同時的深夜,娜歐蜜騎著加魯上了城牆,她與人有約,在此等候,萊納斯難得沒和往常一樣在身旁,這也是應她囑託,他正在上空佈設障眼法,好讓那人在不被國軍發現的情況下與娜歐蜜會面。娜歐蜜端坐在加魯身上,雪鴞停在她肩上替她張望來人動向,一人一狼一鴞屹立風中,宛若石像,
今晚月色昏暗,照得娜歐蜜周身朦朧不清,卻不影響她看清來人。來人從天而降,身法好快,幾乎是剛看見人影,人就到身前了。
「大半夜的,女帝有什麼吩咐?」
娜歐蜜:「反正也沒打擾你休息,你晚上不睡覺的吧?據我所知,你都是隱身於夜色中偵查,我說得沒錯吧?赫密士?」
此時清風徐來,風吹雲散,月光朦朧下,若隱若現一張英姿颯爽的臉,正是赫密士‧巴羅。他渾身蒙著層薄薄的積雪,在月光映照下如真似幻,從天而降更像天神。
赫密士:「既然妳知道我晚上也要工作,忙得很,不如長話短說。」
聞言,娜歐蜜果真單刀直入,「你知道你們攻不下狼據堡。」
赫密士:「不勞妳費心,無論我們攻不攻的下,也不關妳的事。狼據堡早就不屬於妳了,前任女帝。」
娜歐蜜:「你知道我說得沒錯,更讓你生氣的是,你知道實情卻無力改變。他們打算龜縮城內,拖延戰術,我很好奇我們這裡的天候,你們南方人能撐多久?黎明騎士團所向披靡,無人可敵,但這次你們的對手不是人類,而是天候,是時間。除了求神保佑,我看不出你們還能做什麼。」
赫密士聽出點意思,「女帝大半夜要我來,不是特意分析戰事給我聽的吧?」
娜歐蜜:「請你來,當然是有事要談。丹尼爾‧布魯既然還活著,我和他的婚約還算數吧?」
赫密士一愣,沒想到她會在此時提起這件事,「‧‧‧我想是的‧‧‧二世大人對此應無異議‧‧‧」她竟然這麼想嫁給丹尼爾?
娜歐蜜:「很好,回去告訴愛德華‧二世,我要維持之前談的婚約,讓丹尼爾‧布魯留在北境,布魯與南方聯盟永不進犯。要是能做到,我就替你們贏下這場戰役。」
赫密士驚:「什麼?妳如何能做到?」
娜歐蜜:「龜縮城內確實棘手,但有人在城內裡應外合就不一樣了。我替你們將城門打開,讓你們順利入內屠城,拿下北境後,負責進駐的只能是丹尼爾‧布魯。你回去稟報愛德華‧二世,他若不同意,勸你們趁早撤離,南方人在北境的風雪裡活不了多久。」
雖然這主意和當時布魯與格蘭利威提聯姻一樣,但此時立場已不同了,赫密士不確定愛德華‧二世還願不願意讓娜歐蜜回來分北境,還是仍想憑一己之力攻下狼據堡。但憑他們自己,在這樣惡劣的天候下攻城不知道還需要花上多長時間。總之他自己是無法拿主意,拒絕還是接受都得請示愛德華‧二世。
赫密士:「二世大人沒來,飛鴿傳書至少要六天時間。」
娜歐蜜:「你飛回去不就得了?」
赫密士:「凍死我吧!我還得盯緊敵軍動向,別小看布魯家的信鴿系統,牠們傳訊不見得比我慢。」
娜歐蜜:「那就六天,六天之內你給我答案。」
赫密士:「不過屠城‧‧‧妳真忍心啊?」
娜歐蜜:「下城早已被中陸王屠盡,我只剩上城的人了,我會事先讓我的人避難。其他人和你們一樣都是侵略者,我有什麼好同情的?」
赫密士與娜歐蜜這段夜談本應只有夜色與月光知道,但正因為一切都是這麼朦朧不清,兩人才沒能看清隱在身後本該看清的竊聽者。
竊聽者悄聲離去,躲過月光,卻躲不過萊納斯的目光,他正來接娜歐蜜,瞥見竊聽者匆匆離去。
萊納斯望著那人逃也似的離去,赫密士也於此時離開。
「站在那裡幹嘛?」娜歐蜜笑,「過來,借你的手暖暖。」
雪鴞見萊納斯來,識趣的飛走了。
萊納斯替她披上大衣,替她搓著手取暖,「非要約這大晚上來城牆上吹風?」
娜歐蜜:「日間耳目眾多。」
夜裡也不見得安全,萊納斯心想,望向剛才竊聽者遁逃的方向。
娜歐蜜鑽到萊納斯懷裡取暖,萊納斯將她連人帶衣裹得緊緊的抱在懷裡,「事情談攏了?」
娜歐蜜「嗯」了一聲,揪緊萊納斯的衣襟。
萊納斯低聲問:「怎麼了?布魯給妳臉色瞧?」
娜歐蜜搖了搖頭,「就只是‧‧‧不甘心‧‧‧」
萊納斯看她,只見娜歐蜜咬緊下唇,泫然欲泣,這是她心裡覺得委屈不甘,卻又不願示弱會露出的表情,這副模樣萊納斯已經很久沒看見了,她剛摔斷腿那陣子常是這個表情,那時她不習慣沒了雙腿,以往輕鬆做到的事倏忽全都變得比登天還難,但不甘示弱的她不哭不鬧,無論在地上摔幾次自己都一聲不吭的重新爬起,不僅沒自暴自棄,反倒更加勤奮鍛鍊,練就上半身一身武藝,舞刀射箭皆難不倒她。
娜歐蜜的撒嬌不靠言語,而是像現在這樣,窩在萊納斯懷裡揪緊他衣襟。
萊納斯將她抱起,像抱小孩子的姿勢,拍著她的背哄:「誰要妳一個人撐著?有什麼事不知道跟我說一聲?」
加魯也似不知所措的圍著兩人打轉。
娜歐蜜將臉埋在萊納斯頸窩,她在外是北境王,是女帝,但在萊納斯面前仍是那個縱使心中萬般委屈也不願示弱,淚水噙在眼眶也絕不落下,倔強逞強的要他心疼的小女孩。她這副模樣哪兒都見不著,她只願,也只能忍受,讓萊納斯一人看見。
萊納斯輕輕晃了晃她,「後悔了?不想答應布魯?」
娜歐蜜埋在他頸窩,小聲的說:「不甘心要靠這樣的法子保住我的國土‧‧‧太丟人了‧‧‧」這模樣與剛才冷聲談論屠城的樣子判若兩人。
萊納斯:「妳已經做得很好了,要是換成別人,領地被卡瑪女巫這樣一搞,早就亡國了。」
巫師一族為了確保血繼純粹,曾訂下古老契約,不能愛上凡人,若愛上凡人,能力將大打折扣,即不能大肆屠殺人類,是以萊納斯雖然能替娜歐蜜解決幾個看不順眼的傢伙,卻對踏著馬蹄進犯的大軍無能為力。
卡瑪女巫愛上凡人子弟加百列卻仍能大肆屠殺人類,這點眾說紛紜。有人說加百列能馭龍,不是普通人類;有人說卡瑪女巫愛上徒弟那時,加百列已成了巫師;也有人說卡瑪女巫是死過的人,復生後復仇不受此契約限制。
無論真相何者,卡瑪女巫要殺多少人是多少,她能恣意屠殺人間,萊納斯卻不能。萊納斯似陷落名為「娜歐蜜」的詛咒,他的力量因此受限,卻甘之如飴。
娜歐蜜:「我現在這樣‧‧‧與亡國又有什麼分別?」
萊納斯:「娜歐蜜‧‧‧妳有沒有想過‧‧‧若是在這裡待的不開心,換個地方試試?」
娜歐蜜一愣,抬頭看他:「什麼意思?」
萊納斯:「我的意思是,妳有沒有想過離開?當然,帶著妳的人民一起。另闢疆土,妳仍能在別的地方稱王,這裡就留給他們去爭個你死我活。」
娜歐蜜搖頭,「狼王就該待在北方。狼后娜歐蜜,失了她的後腳,卻換來更暴戾的前爪, 她的狼群從未離去,仍是和她一起在月光下嚎叫。她永遠不會離開她的領地,她的狼群。」看向萊納斯,「她的前爪想離開了嗎?」
雖然人們歌頌的前爪是指加魯,但只有兩人知道,真正的前爪是指誰。
萊納斯目光堅定:「永遠不會。」
娜歐蜜微笑,附在他耳畔說:「那你就在一旁,看我怎麼收復失土。」
萊納斯忽然想到,「剛才和妳談的,只有布魯?」
娜歐蜜點頭,「赫密士‧巴羅。」
萊納斯冷笑,「好啊,果然是竊聽者。」
***
艾倫急急忙忙跑著,迎面撞上一人。
「大晚上,你跑什麼?」艾薇兒將燭台從臉上移開,拉起跌在地上驚慌失措的艾倫,只覺得他的手凍得厲害。
艾倫驚魂未定:「尚‧‧‧尚恩呢?」
艾薇兒覺得奇怪,「艾葛莎剛醒,他應該在她那裡。」
「對,說得也是,艾葛莎才剛醒‧‧‧」艾倫稍微冷靜下來。
艾薇兒:「你剛才去哪了?」見他肩頭一片溼,還有些雪沒來得及融化,「你跑去外面了?」手會那麼凍也是風吹的?大晚上跑去外面幹嘛?
艾倫:「我爬上城牆,想偵查敵軍動向‧‧‧卻聽見不得了的事!」
艾薇兒忙問:「什麼事?」
艾倫:「娜歐蜜‧格蘭利威要與布魯聯手,她要替布魯開城門,讓他們進來屠城!」
艾薇兒大驚,「怎麼會?這可是她的城!」
艾倫:「她會事先讓她的人民去避難,放布魯進城與我們鬥個兩敗俱傷。」
艾薇兒:「事不宜遲,得快點上報!」說完轉身要走,被艾倫一把拉住。
艾倫:「等等,容我先想想。」
「想什麼?」艾薇兒著急,「延誤軍情,是要依軍法處置的!」
艾倫:「這是我爬城牆偷聽到的,不算什麼軍情。我是在想,說了真的會讓情況好轉嗎?我們除了龜縮城內,一點辦法都沒有,而他們現在要裡應外合,我們更是毫無招架之力。尚恩最近為了守城的事早已心力交瘁,現在艾葛莎又這樣,要是再跟他說了,不是更徒增他煩惱嗎?我見他好久沒休息了,剛才見他眼裡全是血絲。」
艾薇兒:「那怎麼辦?總不可能知情不報。」
艾倫:「想想看還有什麼解決辦法,若想出來了,就能告訴尚恩,替他分憂解勞,他也用不著這麼辛苦了。」
艾薇兒失笑:「哈,他一個大將軍都想不出來,我們兩個孩子想得出來?我們兩個歲數加起來和他一樣,見識卻不見得。」
艾倫:「尚恩有這麼多事要忙,思緒紊亂,不如我們心思簡單,艾葛莎曾說過,思考跳脫固有模式,好點子往往是這麼來的,這才能出其不意,出奇致勝!」
「好啊,」艾薇兒抱臂,「讓我們來看看有什麼好點子。首先,暗殺娜歐蜜‧格蘭利威是不可能的,她神出鬼沒,甚至沒人知道她在城裡,且她身旁有那巫師,要接近她根本不可能。」
艾倫:「消息從布魯傳回來還要六天,他們約六天後開城門,這時間只可能提前不會延後,我們得在這之前想出對策。」
艾薇兒:「布魯財大氣粗,與我們最大的差距在於兵力。更不用說我們只有一部份人隨喬瑟夫來這裡,若不能勝在奇計,就只能‧‧‧」
艾倫:「增援。」
艾薇兒:「艾倫,你該不會是想‧‧‧」
艾倫:「我回去討救兵,要是路上為了隱藏行跡不能騎馬,我還能用跑的。妳去和安德莉亞說,說最近聽到風聲,要她發射銀箭阻斷布魯與外界的聯繫,或許還能爭取些時間,要是真的讓信鴿將消息傳回布魯家就來不及了。」布魯的信鴿尋常不易見,但安德莉亞的銀箭不長眼,萬箭齊發之下無一倖免。
艾薇兒:「不行,太危險了,好歹讓正規傳令兵去。」
艾倫:「妳知道我的,我不會輸給正規傳令兵,要不是因為我的年齡與伊利亞人身份,我現在已是軍隊裡的斥候了。我現在出發,布魯發現信鴿體系遭破壞後再派人出發還需要時間,到時候,他們就算要再用信鴿傳訊也得過邊境線,還能拖點時間,他們不會派鬼使神差赫密士回去,我剛才親耳聽見的,布魯家距離這裡又比星落城遠‧‧‧要是不休息,加上我的腳程‧‧‧」艾倫計算著,「‧‧‧半個月!我半個月內必定會帶著援軍前來,到時布魯腹背受敵,將他們殺個措手不及。」
艾薇兒:「若讓尚恩用能力回去呢?」
艾倫:「尚恩的能力會受身體狀況影響,他現在狀況太差了,不適合跑這麼遠,說不定半路就施展不出來了,況且人人都認得他,他曝在布魯眼下太危險了,還不如我去,我個子小,行跡好隱藏,就算被抓到了,也能謊稱自己是北境的平民。」
艾薇兒:「若無人增援呢?若他們嫌北境太遠、太冷,或是嫌喬瑟夫太煩,不願來呢?」
艾倫:「那就讓尚恩及早撤退,我們早日回家。」
反叛與勇敢天生就淬煉在拉瓦家的骨血裡,這點不因年紀不同,艾薇兒與艾倫想建功立業的心不亞於哥哥姐姐們,從他們之前放火燒布魯家的軍糧可見一斑,他們不想因為年紀小被視為累贅或是被保護的對象,弱小的外表下藏著比誰都強烈的野心。他們不想再被呵護,這次該換他們來保護眾人了。
艾倫即刻起程,選了匹和他一樣,又瘦又小的馬,和他一樣不單指身型,這馬雖小卻跑得飛快異常,和他一樣,又小又快。他在北境一眼相中這匹馬,他深信珍貴的事物往往藏在最不引人注目的外表下。
艾倫翻身上馬,在頭盔下悶聲說:「要是十日後我還沒回來,就要尚恩即早撤了。」
艾薇兒:「我知道,你自己一路小心。遇上什麼,記得吹笛。」
艾倫伸出手與艾薇兒相擊手腕,「一會兒見。」隨即策馬出城。他手上持有尚恩給的令牌,是之前翻城牆差點爬不回來時尚恩給他的,等等能靠這令牌讓守門軍士放行。
「一會兒見‧‧‧」艾薇兒喃喃,仍高舉手腕,用伊利亞語低聲唸:「願祖靈保佑我的艾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