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創中篇小說《日昇之歌》【柒】

更新於 2024/05/01閱讀時間約 12 分鐘


對演戲本身並無偏好,但綜合外型、過往戲路,以及多年來的媒體廣泛評價,周森堅信自己擅長演繹情深之人,縱然是秦璧這樣充滿餘裕且情感層次細膩的角色,應當也不成問題——

「卡!」在王導眼裡,他那些手法可能也就夠騙騙家庭主婦的眼淚。

那個時代的導演多半秉性乖張怪譎,對底片錢更是錙銖必較,拍片常是早早在腦中剪好片,正式開拍從不按腳本順序來,同一幕的一個鏡位一次拍完,直教演員茫無頭緒,腦殼生疼。而王導的怪癖之一,就是在開鏡前彩排過第一幕,確定所有人馬都上了軌道,得虧這好習慣,多年來為他鑽牛角尖的性子省了不少膠卷。

見識過王導的詞鋒犀利,周森不可避免地產生了「好日子到頭了」的念頭,此刻見其筆直朝自己走來,驟然氣索神蔫。

「食支煙先?」出人意表,從不避諱當眾痛罵場務人員的王導竟兜了個圈子,向他比了比棚外的空地,以手勢示意其他人暫停拍攝。

懷揣滿腹不安,周森三步併兩步跟了上前。入午陽光熾熱難捱、初春的風卻還是吹得人冷得打顫,他只得一手攥緊衣領、一手慌忙接過王導遞來的長壽菸,乍見鮮黃色的硬盒時他頓了頓,就聽對方淡淡解釋,以前抽的紅雙囍,後來癮大了就叫島國的熟人定時給他帶兩條來。

淺嚐一口,儘管菸量大,入口餘韻卻不如想像裡厚重,緩緩呼入冷厲寒風、彷如享受冬夜美夢的餘韻。周森自己抽的是軟中華,沒特別揀出口貨,但港都寸土寸金,也不乏一筆開銷,平時在片場多是這般借個火、來根菸同攝影大哥與燈光師一輩討交情。

半晌,王導那張丟到人群就找不著的臉不見喜怒,幽幽一問:「你看,秦璧是怎麼樣的人?」

「很愛妻子⋯⋯的男人吧。」因突如其來的提問一怔,周森脫口而出便生懊惱,只覺這答案不但膚淺,還毫無個性。

不出所料,王導的小眼睛涼涼地掃過他,好像冷冽的刀鋒貼著臉頰滑過。

你的情感太壓抑。王導繼續說,食指與拇指磨搓著濾嘴末端,「秦璧也是壓抑,但不是你這種壓抑法。你覺得,他為什麼會和成子諾交好?這件事他什麼都不說也沒所謂,何必跟索子糾纏落去?」

為什麼?劇本沒寫。與坊間讀到的小說章節不同,電影或劇場的台本往往僅有台詞及動作提示,以扼要的文字撰寫,由碎片化的段落組成全貌。在剪成正片前,導演與剪輯師都有足夠的彈性,能將那些橋段拼湊為一個截然不同的敘事。

本片訴諸任職於港都刑事組的男女主角之口,藉審訊嫌疑人秦璧的對話內容、循線偵查的各種蛛絲馬跡等,鋪成一個非典型的「因為他愛她,所以假裝不愛她;因為她愛她,她卻不能愛她」多角戀故事。

周森知道,秦璧愛著王夢琳,所以策劃了腳踏兩條船的假象,好讓多年因同性初戀情人削髮為尼、苦楚無處可發的未婚妻得以放下,安然走上自己選擇的絕路;周森知道,秦璧羨慕白芹的敢愛敢恨,所以從不對這女警官惡言相向;周森知道,秦璧待王父王母如自己的親長,所以他便是獨自擔下負心的惡名、誤解與苛責,也不願二老絕望,維護王夢琳至死孑然一身;周森知道,秦璧欣賞成子諾,所以在不觸及底線的範圍裡,他都竭力配合,絕無虛言,更別提最終給了對方一個開啟新生活的機會;他知道,秦璧盡力滿足每個人的需要,獨獨不知他究竟渴望的是什麼——

「因為『愛』嗎?」他終究答了陳腔濫調,就見王導連煙都抽得極快,手上的火星已經燒到了煙標。

王導點頭,又搖了搖頭:「換個問法吧,你說,成子諾、成Sir是個怎樣的人。」

周森沒能答出來,得來一句「先這樣罷,你下戲後找景耀培養點感情」。



那天拍了夜戲,回到酒店已是凌晨三點。

周森見景耀在房門前候著,按港都拍片的德性,根本沒有字面意義上的休息時間,演員個個沖好涼稍歇又該上車回劇組,頂多在車裡瞇一會兒,還沒入眠就得上工了。因是他也直問對方不妨收拾衣物過來,兩人一邊輪流洗一邊談。

待景耀去而復返,他已經踏入浴室,避免二流旅館的蓮蓬頭聲音太響,浴室門半敞著,裡頭氤氳靉靆、時而洩出門縫,連帶將人聲變得糊糊的、潮潮的。

落座於房內附設的茶桌旁,景耀定心細數場上幾個發揮不佳、最後勉強過了的景;這會兒沖過一輪戰鬥澡,周森停了水聲,室內迴盪的只有青年的傾訴。

「我看不懂這個劇本。」預料之外,他以為受王導所託、前來技術指導的影帝小生反倒問他:「如果你是秦璧,你會怎麼做?」

「我不知道。」半濕的浴巾攏在肩頭,換了一身行頭的周森一面擦著頭,一面踏出浴室,因熱水澡後的凍人空氣清醒幾分,「我可能會和她一起下地獄吧?」

「那成子諾呢?」備好衣物準備進浴室,景耀擦身經過他時猛地湊近,黑白分明的眼瞳上頭唯有他的倒影,看得周森心頭一動。

「成子諾?」他下意識複誦,直覺自己應當拔腿就跑,卻愣生被那道目光定住了步伐,心跳霎時極快,呼吸卻很長。

「我都把心交給你了,你要我怎麼退回朋友的距離?」身高與他相去不遠,但成年男性前傾的姿勢本具恫嚇性質,饒是景耀言談行事並無此意,也使周森大氣都不敢出一口。

「⋯⋯就算成子諾真的愛上秦璧,他愛上的可能是秦璧的癡情。」他啞聲道,心裡對這種被動感到窩火,更氣自己軟弱得連視線都移不開。

「也可能是憐憫。」景耀邊說著,往後撤開一步,轉而朝浴室走去。

「那也不是愛。」話才出口,周森意會到這聽來情感用事,未免不是一種缺乏理智的負隅頑抗,更像是年輕人的負氣之言,即便無傷大雅地視作一種「立場」,也對解讀劇本無濟於事。

景耀後腳踏入浴室,一段話隨熱氣自內漫出,夾雜狹窄室內的回音:「難道你的愛就毫無目的?連一丁點私心都沒有?」

感覺此時說什麼都是錯,周森理屈詞窮,坐在床沿悶不吭聲。

他聽力向來很好,除裡間的洗漱聲,隔壁房與樓上跫音的窸窣聲不絕於耳,雖是雜音,卻使他紛亂無序的思緒沉靜下來。順勢躺上床鋪,他盯著天花板廉價的斑駁壁紙,背樑被彈簧床穩固地支著,感覺自己像是汪洋大海上漂浮的船隻,被柔情萬種的水波托著。髮根未乾的水分蘸濕了被套,他不以為意,只覺五感變得遲鈍、但又好像異常清晰,所見所聞如久得過分的長鏡頭,一點一點滲透觀者的感知,彷彿身歷其境。

遲遲得不到回音,影帝小生三兩下結束了洗漱,才走出浴室見著的就是這幅景況。

見他神思恍惚,想來折騰一天也乏了,景耀無意深論,道了句「周哥,晚安」,不戀棧地帶上了房門,留一室清靜,以及空氣裡那股與周森身上如出一轍的、暖熱得令人心亂的沐浴露香氛。

因景耀一席話輾轉難眠,劇組五更天出車,出發前他心下猶豫,還是敲響了陳涵的房門。作為故事原作者,她不需跟進現場的錄製進度,周森掛念她不知下回何時再進棚,只得抓緊時間釐清一番。

小女孩睡眼惺忪應門,見是他時格外驚訝,儘管相處幾日不若先前生分,還是難免支吾其詞,縮起肩盤的窘態像要連人帶頭埋進衣衫裡。

「陳小姐,冒昧打擾。我就直問了,還請指點迷津:秦璧是同性戀嗎?」時間緊迫,周森簡單暄談過後切入重點。

這問題讓陳涵先是一愣,而後才囁嚅句什麼。

「秦璧不是同性戀,秦璧是秦璧。」見他不解的面色,她提高音量又說了一回,直到後半句話弱了下去。「就像周森哥是周森哥。」

聞言,周森沒再發話,既沒有說話的意思,也沒有期待對方說話的意思,深邃的目光紳士地落在女孩邊上的牆面,似在品茗這話的深意。難得的平靜使陳涵既高興又難受,因為她其實不總是如此羞澀。正確言之,唯有在他面前會如此羞澀,並非有意或出於偽裝,很難解釋。

「他愛著王夢琳,那成子諾呢?」沉默幾許,周森抬眼看她。「秦璧最後問成子諾,要不要和他一起去荷蘭,是因為『愛』嗎?」

還是因為「不愛」呢?冷不丁想起王導的話,他突然生疑,「不是他這種壓抑法」是什麼樣的壓抑,而他自己、又是怎麼樣的壓抑?陳涵也是,景耀也是,為什麼這些人一個個,好像都要比他還了解「周森」是什麼模樣呢?

「是愛。」陳涵咽了咽口水,鼓起勇氣道:「秦璧沒有死不是因為他不想,而是他為她⋯⋯他是為了王夢琳活下來的,他會活得越來越像她。」

「那怎麼會是愛呢?」周森喃喃。

「王夢琳不會——她也不願意和不愛的人在一起那麼久。她只是沒辦法像秦璧想要的,那樣愛他。」小女孩還想說什麼,沒多時,就聽走廊上有人喊他,只得把話頭吞了下去,怯生生作結:「周森哥,自我不見得是自私。有的人曾經愛得太多,所以在愛下一個人前,得先學會愛自己。」

一口的咬文嚼字的調調似是文人的陋習,周森聽得是若明若暗,陳涵話裡那點光亮絲毫照不穿他心頭的陰霾。

因是,車到基地後他先挪步找上了某人。



「稀客啊,森哥。」

周森踏入休息室時,經紀人與化妝師先一步和他道早,陳俐俐正坐在鏡前上臉妝,見他來訪不便開口,打了個手勢招呼。

飾演片中的死者王夢琳,陳俐俐的戲份偏少,但場場都是大戲、細節極多,所以集中於前幾日拍攝。今兒拍的是案發現場與驗屍室幾場戲,為了呈現大體經歷不同時日的變化,估摸就是片場化妝室兩頭跑,避免脫妝怕連飯都沒能吃上兩口。

周森簡明解釋前來的目的,化妝師也識趣得很,轉為補強頸部與手腕的妝,不攪擾他倆對話。

「(王夢琳對秦璧)是愛的吧。女人很敏感,心眼也小得很,才容不下那些看不入眼的人,要別說住在一起四五年了。」聽他疑問,陳俐俐答得爽快。與片中的知青形象不同,她戲外作派豪爽,頗有江湖兒女的豪氣萬千,但一上鏡頭又能瞬時端起小家碧玉的氣韻,實然不易。「話說回來,世界上有多少人沒能和初戀情人結成良緣?在一棵樹上吊死,說好聽點是情深義重,實際上不知該說是氣量狹小、見識淺薄,還是欠缺愛的能力呢?」

「小小姐這個年紀頗有見地呢。」以她大火的電視劇角色稱之,周森無意戲謔,只是底心慨嘆圈子裡的年輕人不知是看得通透,抑或太過惆悵,在戲裡看盡市井百態、仍過不好這一生。

「森哥見笑了,不過是晚輩的大話爾爾。」陳俐俐笑臉盈盈,映得面上的青紫屍斑黯然失色。「但晚輩相信,世界之大,每個人的人生中不會只有一個真愛。」

「話雖如此,妳可別太早給我許了個哪裡來的『真愛』啊。」聽了一路的經紀人滿面愁容,意有所指的發言逗得滿堂人笑了出來。

笑談間,周森恍地想起,對張愛玲情有獨鍾的王導曾給他唸過一篇短文,大意記不清了,只掛念著:「於千萬人之中遇見你所遇見的人,於千萬年之中,時間的無涯的荒野裡,沒有早一步, 也沒有晚一步,剛巧趕上了,那也沒有別的話可說,惟有輕輕的問一聲:『哦,你也在這裡嗎?』[1]

一年半載下來,說不上順風順水,周森終究有驚無險地拍完了自己的部分。

業界知名,王導雕戲的功力沒話說,除聽景耀一口彆腳的廣東話決定要用配音,任演員自由發揮之處不在少數,而最讓他印象深刻的,是一場和陳俐俐的對手戲。

那小小姐多的淨是鬼主意,不是簡單人物,一個鏡位結束突然要求播音樂入戲,王導聽了也是咬著一根沒點著的菸桿子,直道「行,但王靖雯[2]身價比天高,沒錢買版權,到時不會放進正片」,便由她興沖沖地摸上佈景那台跟旁邊廣播公司借來的卡帶收音機。

秉著演員專業,周森初時不覺有恙,該當如何則如何。

怪只怪他聽覺犀利,輕易聽懂那句「我已經不想跟你痴纏,我有我的尊嚴,不想再受損[3]」,一派輕鬆煙消雲散,再聽已是曲中人。口頭盡是言不由衷,眼裡陰翳一片,掩不住傷心十分。

事後,坐在大螢幕下觀賞那幕,他方知王導說的「拍得不錯」是幾個意思。

那會兒距周森殺青一年有餘,總算再次碰頭的景耀坐在一旁席位,目光悠遠地望螢光幕上的剪影,聲如蚊蚋,卻似有心要他聽著,引述女配角全劇的最後一句台詞:「『情最難久,故多情人必至寡情。[4]』」



TBC.


[1] 張愛玲《張愛玲散文》〈愛〉,一九四四年。

[2] 王菲出道時的藝名,一九八九年曾以此發行同名粵語專輯《王靖雯》,直到一九九四年才恢復使用本名王菲。

[3] 王菲《討好自己》〈愛與痛的邊緣(粵)〉,一九九四年。此曲原版為國語,來自黃仲崑同年的《愛與承諾》〈有多少愛可以重來(國)〉。

[4] 陳繼儒《小窗幽記・集醒篇》,明代。原文全句:「情最難久,故多情人必至寡情;性自有常,故任性人終不失性。」


〖作者的話〗

週一在vocus討論區發表了「創作勢必來自於作者的生命經驗?」的討論,當時沒有細想,於今看來,我的立論好像還是脫離不了「看盡市井百態、仍過不好這一生」的本核。

文中周森心生疑竇,問為什麼這些人一個個都好像比他還要了解「周森是個怎麼樣的人」,也是我覺得滿有趣的議題:縱然自我的建構部分來自鏡中之我,但萬一鏡子映照出的你,跟你認知的自己不同呢?

人終其一生無法理解另一個人,但那難道就暗示著,人終其一生就能盡數了解自己嗎?

我持懷疑態度。

附帶一提,對該時代香港拍片現場的取材來自余文樂《Inside Out》S2EP05。我喜歡吳彥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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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譁語 Art_y_an,稱呼隨意。對文本理論了解不多不知道自己的寫作類型,但喜歡寫故事(詳見沙龍連結)。 熱愛討論愛的多種形式及意涵,也是寫作的主核。 佛系經營,不會咬人,歡迎搭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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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豺狼虎豹環伺之際,他刻意取了這塊地皮建夜總會,無非是想抬眼就能見到她所在的樓房。儘管兩地僅半鐘頭航程,蕭陵卻自那一面後,再無契機見到清妍。伶仃洋岸人伶仃,他只能癡癡地每天舉辦宴會,期盼哪天能在此間遇見那個女孩。 一如當年,還是少年的他在鄉里騎著單車,朝田野看去時,在那採著花兒、笑得也像花兒的少女。
他不知自己是怎麼著,青春愣是燃燒得比人還要快、還要急,溫吞人成風火事,有種他家花開正好,他這廂卻在邊上葬一地殘花敗柳的戚然。 久而久之他已經習慣作一匹孤狼。 周森從沒忘記,自己為什麼會需要那麼一大筆錢、為什麼來到港都。 因為青春。 時隔多年他應該作個訂正,是因為初戀。或者說,初戀的亡靈。
周森一定神,方見本該眾星拱月的景耀不知怎的坐在邊上,面上除一套應酬時的客套笑容,別無其他。 湊近了瞅,他算能理解景耀受小女孩們歡迎的原因了:五官周正,兩道新月眉壓在雙眼皮上頭,襯得一雙星眼深邃得很,皮膚白卻不顯女氣,恰恰符合那個年代的審美,十足是少女嫩婦心目中的白馬王子。
直到歷史研究者給他們淺談電影史時,周森方知,原來早在三零年代就有彩色電影了。 這怪不得他。說起世紀中葉歷經的文化浩劫,史學家曾想以「八國聯軍焚毀圓明園」比擬,然而,時間以自己的方式做出最公正的決判:它以他們的無知與失落為證,顯現物質的殞滅遠不及那場禍事給整個國家的根基,乃至那一整個世代,帶來的迷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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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了四個主角顏值很棒在線上之外,演技與劇本都有日劇輕快節奏感,與許多深刻經典印象的場景一面。更難得一見的,劇中淡淡的談到了「#成為同志的現實世界」,尤其是談到兄弟戀同志這對,兩個演員兄弟出色的演出,讓我有些感動。即使頗淡的鋪陳,但是BL原來也不是性後就必愛,原來還是有華人傳統現實需要面對。
  午後,走在路上,四處都是燒紙錢的金爐,一戶一戶人家前面擺著一張簡易供桌,上面是餅乾零食飲料水果,還有一個包著紅紙的鐵罐,裡頭是用來插香的生米,供桌前方的地上通常還有一個小板凳,放著裝滿水的臉盆和新毛巾。   拜訪完客戶,周子君西裝下的襯衫早已溼透,走在街道上,頂著大太陽,看到那些燒得旺盛的爐火,
 若說之前我只有腦補所有劇中男男CP,而或耽改的作品,一直沒有一腳踏入腐圈,正式的看BL連續劇(同志電影反而看過),這部《如果30歲還是處男似乎就能成為魔法師》就是我的起始之作。也讓我在還沒有入圈前,就三刷了。我會看還有一部分原因,是因為我本來就很愛動漫改編的真人日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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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合作聲明與警語: 本文係由國泰世華銀行邀稿。 證券服務係由國泰世華銀行辦理共同行銷證券經紀開戶業務,定期定額(股)服務由國泰綜合證券提供。   剛出社會的時候,很常在各種 Podcast 或 YouTube 甚至是在朋友間聊天,都會聽到各種市場動態、理財話題,像是:聯準會降息或是近期哪些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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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德古菈的聲音傳入我腦中沒多久,我就被一群魔物給包圍了,而且我能從一些蛛絲馬跡來判斷,這些魔物似乎是被提前抓起來再用傳送魔法傳過來的,這也能解釋為什麼一路上都沒有遇到任何魔物。   不過別說路上了,這根本把所有森林的魔物全部抓起來了。   但好在這個礦洞空間真的挺大的,應該勉強可以使用那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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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衣櫃 我是一具屍體,但曾經卻是個衣櫃,如今躺在雨中的街角,宛如一塊塊碎片。那些從關節拆下的螺絲釘零散地放在我身上的小口袋,有人走過會翻翻他們,掂一掂價值後果斷走開。 我的主人將我肢解,這也不是我第一次頭首分離,在許久以前有兩名強壯的男性將我包上厚厚的塑膠膜,坐在敞開的車子後座,抖著來到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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台灣各縣市近年來都有成立縣市美術館,新北市做為台灣第一大城市,新北市美術館以當代視野進行收藏、研究、展示、教育與公眾服務,目前主體建築仍在施工中,未來一旦完工將串聯周邊地景,打造結合藝術、生態、休閒的特色園區。 新北市美術館相關資訊:: 地址: 新北市鶯歌區館前路300號 開放時間: AM10: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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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鮨老大」日本料理 距離捷運台北車站步行約六分鐘的距離 📷📷​ 📷📷​ 📷📷​ 📷📷​ 📷📷​ 店內有吧台座位 也有一般方桌 走道最裡面則是有和室包廂 📷📷​ 菜單以下酒菜 /串燒 /炸物 /烤物分為幾個大項目 價格來說還滿親民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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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首次找工作,問到一句話就一個月每天看七八小時電腦程式的書,因此得到工作。後因努力工作表現優異創下約聘人員獲研究費車馬費考績獎金之首例。被燒開的水淋到腳,燙傷面積約佔全身三分之一。弟弟當兵差一點死掉,軍隊移防,三位六十歲以上的老人家帶藥給弟弟從新竹走路找到中壢,藥掉到地上打翻。希望激勵困境中的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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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派大陸廣東前,腦海裡是會有無數的腦補,包含著各種擔心及情境模擬。不過想著可以踏出舒適圈,懷抱著提升自我的想法並挑戰一個不可知的未來,外派海外的緊張心情就逐漸淡化,變得期待且愉快。這是緯寶最近收到PM Borong與我們分享的故事,讓我們來看看他在外派期間經歷了那些事情呢? ………………………………
「哈德蘭,你討厭你的表弟嗎?」 「討厭他?」哈德蘭嗤笑一聲,「那是小孩子才有的情緒。我們不『討厭』誰,我們只『痛恨』誰。沒有達到『痛恨』的門檻之前,所有的情緒都是無關緊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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離開了前公司之後,走在路上遇到以前的同事通常都會問大叔的新公司如何? 跟其它一般好奇舊同事換到哪個好公司去上班不同,不知道故事是怎麼傳的讓大部分的人都以為我創業去開公司當老闆了。哇,真的是天大的誤會! 不過人們都會羨慕那些有勇氣做改變的人,或者反之是想看笑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