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1 讓座
冬日的陽光溫柔地照耀鑽進眼窩,文斯慢慢的睜開雙眼,不知何時整個人躺在石壆上,蓋上了外套,枕著某人的大腿睡著了。她凝視著由深藍漸變成白色的天空,迅速地憶地發生的事,可是除了剛剛那如同昏迷不醒,無夢也無知覺的睡眠外,再之前的記憶是打碎了的拼圖,只能努力地拼湊著零碎,勉強回憶起和俊傑在這裡。
「醒了嗎﹖」權師兄扶起文斯問。
「俊傑呢﹖」文斯按著欲裂的前額,點點頭。
「他走了。」
「什麼時侯走﹖」
「不就是在你昨晚喝醉自己無故走掉之後﹖」
「怎會﹖明明昨晚他……」難道是自己喝得太醉,出現了幻象﹖不,頸鏈呢﹖文斯摸著自己的頸椎,那條早已拋向大海的吊咀還在……到底是什麼一回事﹖難道一切都只是一場夢﹖
「你怎知道我在這裡﹖」文斯問。
「這個島有多大﹖」權師兄替文斯穿起外套﹕「回去好嗎﹖」
「我頭好痛……」文斯按著太陽穴說。權師兄聽罷,從石壆跳回了地面,再把文斯抱下來,文斯著地時整個人都軟了,倒在權師兄的懷中。
「你的額好燙……」權師兄把手放在文斯的額上,說。
「我無事……我……無……」文斯只見眼前一黑。
當文斯的雙眼看到光線和顏色時,她第一眼看到的,是永遠陪伴自己睡眠的小熊。此刻的她只感到喉嚨乾涸,手掌的每一關節和腰椎是錐心的刺痛。她勉強地在床上轉身,只見阿龍在家中整理擱在沙發上的衣服。
「哥……」文斯微弱的叫著。阿龍恍惚聽到有聲,轉身看著文斯勉強地把自己撐起來,他立即放下手上的衣服。
「阿權去了買藥,他替你煮了粥,吃幾口吧。」阿龍扶著文斯下床,一步一步走到餐桌前坐下。文斯的關節痛到不能,但只能靠自己拿起羹匙,慢慢的吃著。頓時她想起了俊傑當日對自己經痛時無微不至的細心照顧,如果他在的話,此刻他又會否為自己做些什麼﹖為什麼每次睜開眼,都不是他﹖
「斯,你見好點沒有﹖」權師兄買了藥回來,見文斯在吃粥,立即撲上前跪在她身邊,緊張的問。文斯連轉動雙眼也感到頭痛,所以也沒多回答。權師兄溫柔的撫摸著文斯的長髮,拿過文斯手上的羹匙和飯碗,餵到文斯的嘴邊。
阿龍見權師兄回來,匆忙的說著要返拳館便離去,留下他們二人。文斯又想起當日扭傷了,和俊傑單獨在這個家的回憶。但眼前這個人,已經不再是他了,為何還要想著過去呢﹖連自己也答不了自己。也許根本不是回想過去,而是展望未來﹖她好肯定就算喝醉了,昨晚在沙灘一事不是夢幻,那個難以呼吸的緊抱,那件深藍色長身大衣,那高度剛好的肩膀……為何權師兄要說謊,為何俊傑說好了不放,還是放開了手﹖
都一起跨過了那條「兄弟」的界線了,還要計較什麼﹖是因為權師兄嗎﹖
「在想什麼啦﹖很不舒服﹖」權師兄見文斯整個人返回床上後,陷入了發呆狀態。
問題把文斯拉回了現實,她只是微微的搖頭。權師兄把藥放在自己的掌心上,倒了一杯水。是不是因為他,所以俊傑才會離開自己﹖但他也用盡全力地愛自己,難道不應被愛,不應珍惜他的情嗎﹖
權師兄知道,文斯肯定對於昨晚的事仍放不下,但這是他跟俊傑的秘密,絕對不可以讓文斯知道。看著她忽然衝出了酒吧,難道不緊張,不擔心,不想去查看發生的事嗎﹖但聽著文斯的哭訴,看著俊傑對她的緊抱,就知道他們兩個都放不下對方。
他想讓座,只要文斯快樂就好。但俊傑卻比自己更快站起身,把位置拱手相讓。俊傑寧願襯著文斯在自己的肩膀睡著的時侯,偷偷的把她交到剛來到的權師兄手上。他對他沒有憎恨,權師兄看著他離開的背影,才發現自己有多麼不濟,多麼的不成熟。
此時文斯在床上換好了睡衣,拉了背著自己的權師兄的衫角。權師兄替文斯蓋好了被鋪,哄她睡覺。但文斯此時挽著了他的手臂,氣弱游絲的依偎﹕「陪我睡,可以嗎﹖」
16.2 決定
如果時光可以倒流,你最想倒流哪個起始點,重新開始﹖站在碼頭等待首班船的俊傑,陽光溫柔地落在自己的臉,他真的很想返回沙灘,跟文斯欣賞這美麗的旭日初升。旭日初升,在教課書上總是教導代表能量、代表開始,但從來不提及,世上有起點,便有終結。要是和她一起看日出,終歸也必面對日落,沉寂。
他本來以為,是可以的。他和文斯是可以繼續作為朋友走下去,甚至由戀人的那個插入點直接開始。但直到文斯靠近自己的肩膀那刻才發現,她已經是別人的女友了,她已經不再是那個夢中純潔的天使了。只要她一覺醒來,清醒了,便會為了避嫌而疏遠自己,為了現實而逃避自己。倒不如還是親自退出,親手把她交回給權師兄,靜靜地取回自己的外套穿起,跟權師兄一起設定了時間還原點。如果無法把時間還原到當日的那一吻的距離,無法還原到舞會前的日子,至少還原到文斯離開酒吧前的一刻,當作自己沒有聽到她的秘密,沒有把她抱緊,沒有和她一起欣賞黑夜的海。
寧願把整晚發生的事當作是一場夢,一場和文斯做過的夢,刻在腦海的回憶,已經足夠。
既然上次文斯為了自己的錯而選擇,這次該由自己為了她而選擇。
俊傑返回家中,他知道在外面過夜卻沒一個電話,進入家門時定必給父親責備,但他這回早已做好心理準備,決定捷足先登把要說的,堂堂正正地挺起胸膛地說出來。
「爸,我決定了,要去英國讀書。」俊傑鞋也沒脫,衝上前站在餐桌前跟在吃早餐的父親說。
「嗯。」父親的眼神從報章挪移一小步,瞄了俊傑一眼,繼續把報章遮蓋自己的臉孔﹕「Hazel, 你幫他安排吧。」
「你先換件衫,過來一起食早餐吧!」在旁的Hazel站起來,把俊傑推入他的房間,輕聲的問﹕「你爸擔心你整晚了,沒事吧﹖」
「沒事,我想盡快過去。」
「可以。但你之前不是想留下來的嗎﹖」
「我想清楚了,我的成績入不了大學的。倒不如直接過去。」
「自己決定的事,不後悔就好。」
說罷,Hazel 關上了房門。俊傑脫下了鞋和外套,獨個兒躺在床上,看著發白的天花,他並不知道這個決定,會不會讓自己後悔,或者讓文斯後悔。 如此一走了之,或者文斯會真真正正的憎恨自己,從此斷絕來往,但只有這樣,大家才不會彼此拉鋸……
俊傑打開手機,決定親手割開這條在拉扯的弦。也許頓時失勢的反作用力令雙方都不支倒地,但倒地受傷,痛過後還是會站起來,前進或離開,都不過是時間的問題。文斯是個聰明,堅強的女生,她一定可以的。
妳一定可以的,是嗎﹖回覆我一個好嗎﹖
俊傑發了很多條短訊,也等了很久,也得不到文斯一個回覆。文斯絕對不是那些已讀不回的女生,一旦收到訊息,她手上的運動手錶便以震動提示她。無論是阿龍、權師兄還是自己,或其他同學的短訊,她對任何人的訊息從來都是秒速回覆,她害怕錯過什麼,又害怕節外生枝。但到底為什麼今天偏偏不回覆自己的訊息﹖
是因為昨晚的事嗎﹖是因為她知道自己強行把事實扭曲而生氣嗎﹖還是她發現自己根本沒有把吊咀丟出大海而感到困惑嗎﹖俊傑太多猜想,只有直接接通對方的連繫,才會得到答案。
電話通了,但對方並不是文斯。
「俊傑,斯不會覆你的。」權師兄決絕的說﹕「你記得你在沙灘說過什麼嗎﹖」
「我說過我會離開她。」俊傑低頭說﹕「但這是以朋友身份,有些事要親自跟她說。」
權師兄沉默了,他在考慮要不要拒絕俊傑的請求,要不要讓他知道文斯此際的事。明明說好了,不會再找文斯;明明說好了,將所有事情推到那個原點,一切當作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
「我決定了要去英國讀書。」俊傑對權師兄說出實話﹕「所以你放心吧。我真的不會……」
「她生病了。」權師兄感受到俊傑並不是出爾反爾的人。
「誰……找我﹖」文斯半夢半醒中聽到權師兄在跟誰在聊電話,慢慢爬到陪伴自己一起在床邊坐著的他身上,伸手欲想搶過電話。
「乖,快點睡……」權師兄沒來得及掛線,又要安撫文斯替她蓋好棉被。
俊傑早已掛斷電話,穿回那件深藍色的大衣和皮鞋,二話不說的衝出了門口。
這是一個衝動的決定,但已經不能再像以前的自己那樣,每事顧慮。
出於承諾,他知道再看她一眼,是言而無信。但出於情同手足,他無法置她於不顧。
面對兩難,他只能憑著自己的心和衝動,跑到她的家門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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