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1部分的全部
在深秋與初冬間,學校給予學生自由選擇校服換季與否。大部分女同學都寧願選擇冬季的長襯衣配領帶與半截暗紅色搭上深藍橫直間的格紋裙,只要在老師主任們不留意,把裙頭摺起來,便能在不知不覺間把及膝長裙化成迷你短裙,露出長白的腿,不是為了色誘男性,而是為了在不能塗脂抹粉的情況下尋找「美」的出路。
坐在酒吧椅子的文斯因此露出了長而哲白的腿,喝得半醉的她早已解開領呔與頸喉鈕扣,伏在桌上欲哭無淚。她寧願醉下去,或者能麻目此刻如被刀割的心痛。
這個世界恍惚所有事情都是冥冥之中。要不是今天遲了些出門口,要不是遇上了道路擠塞,要不是跑回學校,要不是……要不是時間剛剛好,讓她看到這個情節發生,此刻的自己根本就不會再跑到遙遠的酒吧下喝得醺醉,也不會感覺到心痛,原來是這麼一回事。
今天道路異常擠塞,幸好下車時還有時間讓文斯慢慢回去,才鬆了一口氣。她仍是想念著那快要親吻的時光,仍然回憶, 臉上泛起淡淡的微笑,走到校內的樓梯底下。
但她沒有想過,充滿美好的幻想是時候破滅。
文斯準備走上樓梯,卻看到俊傑和奈美在上面糾纏,她沒有勇氣上前帶走俊傑,更沒有資格說奈美的不是,她只得躲在樓梯的暗角,窺看他們的對話。
「俊傑,求求你啦,陪我去學校聖誕舞會好不好﹖」奈美露出楚楚可憐的樣子,搖著俊傑的手,嬌嗲的哀求。那提高嗓子裝作可愛的聲線,實在讓文斯感到反感。但可惜,這是對任何男生都難以抗拒的誘惑。
奈美不停向前逼近俊傑,要靠近牆邊的俊傑已經後無退路。
「嗯……好吧……」俊傑支吾以對的答應了。奈美頓時笑逐顏開,興奮得抱著了俊傑,在迅速間親吻了俊傑的臉頰。
「就這樣約定喲!」奈美興奮得跑了上樓梯,俊傑被親吻後不懂反應,呆了一回,看著奈美的背影離開,才反應過來,從後追上她的步伐,返回了班房。
文斯看著他們二人的離去,也不敢沿路返回班房。此刻的她除了心酸、心痛之外,已經說不出話來。舞會是她渴望參與的活動,她一直把頭髮留長,就是為了這場舞會,可以打扮得漂亮地站於人前,站於俊傑面前,讓他對自己眼前一亮。文斯以為,俊傑定必選擇自己而不是別人,所以一直遲遲沒有約會。原來他早已心有所屬,更是一個自己憎恨的人。
原來俊傑對自己的關懷和照顧都不過是出於朋友的意思,自己的「一廂情願」終於被肯定。是啊,自己憑什麼得到俊傑的喜歡﹖即使多麼努力地妝扮,穿過紗裙,戴上喜歡的飾物……始終沒有奈美半分姿色,大眼睛與臉圓、玲瓏的身材,還有那短得接近把臀部露出的誘人,還有自身帶有貴族的氣息,自己就算打扮得多麼漂亮,也不過是草根的出生於大排檔的煙酒粗獷之地。奈美不用耍手段,也勝出自己一百陪。
文斯視野一片濛瀧,給自己一個冷笑。
然後選擇了另一條返回房室的路徑。
文斯真的很不甘心,很不憤,但還可以如何﹖為什麼偏偏要給自己看到﹖為什麼幻想要破滅﹖為什麼﹖她喋喋不休地向柏然訴說著看見的事,哭著質問為什麼。柏然知道他說什麼都只是枉然,襯著她伏在桌上休息,靜靜地收到威士忌,倒了杯暖水在她旁邊,好讓她醒來時,不至太辛苦。
文斯在桌上打了個肫兒,很快又醒來了。她隨手喝過面前的暖水,跟柏然說了聲「謝謝。」
柏然看文斯冷靜了,想跟她好好的聊著﹕「其實你只不過看了部分,又不是全部,會不會不是你想的哪樣﹖」
「但事實是他答應了一個我憎恨的人。」
「會不會他有什麼苦衷﹖還是誤會﹖」
「事實是他沒有拒絕她的吻。」文斯說罷,又想把酒灌下,可是酒已經給柏然收好了,她只得在書包中翻出了捲煙盒,取出了煙紙,放上濾咀和煙草,捲著捲著,伸出舌尖畫過煙紙的邊旁,輕輕握緊,但又猶豫要不要點著。
「但奈美是主動撲上去的啊!來不及反應很正常吧﹖」
「所以不用跟別人解釋﹖」
柏然沒有說話,把文斯玩弄著的捲煙取過,放回了捲煙盒中﹕「加入了田徑隊,就戒掉它吧。」
「要不是他們二人,我也不會加入田徑隊。」文斯最終還是沒有點煙,只是托著頭看著柏然的妝容。
「你要等的人到了,」柏然向門口揮揮手,輕輕說道﹕「你自己想清楚這是否最好的決定。」
文斯的決定,就在眼面前。
12.2冥冥之中
俊傑從那天跟父親吵架開始,決定不再乘搭私家車,寧願自己早一點起床,睡眼惺忪的出門轉小巴到市區轉乘巴士,也不想被父親知道自己更多秘密,也不想被父親看貶。
他以為可以在巴士上多坐一回,發呆看著窗外的風景,回憶夢中的女神的美態,幻想和她的將來多麼美好。而當然,美好永遠只會停留於腦海中,現實是巴士在主要幹道壞車了,讓俊傑和車上的一眾學生們都感到焦急。
俊傑有轉乘的士的打算,於是下車在馬路旁等待,卻沒有一架的士願意停下來接載,反倒讓一架私家車停在自己腳邊。他認得,這是奈美家的車。
「馬俊傑﹖要幫忙嗎﹖」奈美從車窗探頭而出,問。
「沒事,剛剛我坐的巴士壞了,我轉乘的士就可以。」
「這個時間很難截到的士,快夠鐘了,上車吧!」
「那……謝謝你!」焦急的俊傑只好答應奈美,上了她的私家車。
奈美在車廂中不斷找些話題引起俊傑的興趣,由學校課外活動到生活日常,都恍惚吸引不到俊傑的興趣,他總是在支吾以對的回答。直到奈美提起某人的名字,俊傑才提起精神回應答話。
「對呢,文斯沒有什麼事吧﹖我代陳芷瑩向你們道歉吧!」「她沒什麼事了,也不用道歉。」要不是奈美重提,俊傑也差點忘記這件事。
「那就好了。」
俊傑和奈美在閒聊間轉眼便回到校門,二人並肩走進學校。
「謝謝你載我回來。」俊傑再次感謝奈美。
「不用客氣啦!」奈美笑說,她剛好看到樓梯平台的壁報板上的海報,決定把握機會﹕「對呢,你知道學校舉行聖誕舞會嗎﹖」
「是嗎﹖不會是那些老土找個老師扮聖誕老人派禮物的那種吧﹖」
「當然不是啦!」奈美笑了幾聲﹕「大家都很重視的,參加的人都會盛裝打扮。不是你說的那種兒戲派對。」
「難怪最近體育課都教跳社交舞了。」俊傑笑說。
「所以……你可以陪我去嗎﹖」奈美停下了腳步,轉身面向俊傑,釋放那雙會放電的眼睛
「這個……好像……不太好吧﹖我不太會跳舞的……」俊傑本身對校內的課外活動不感興趣,況且還要跟奈美參與,要是文斯知道,她也許會生自己的氣吧﹖
可是之後的的事,就是文斯看到的一切。
奈美繼續施展功勢,乞搖著俊傑的手臂哀求。俊傑的確是有些心軟,他想著就當作是今天載自己回校的答謝。就在自己支吾而對答應後,他恍惚看到文斯的身影,再定眼看著,那身影卻不知所蹤。
當俊傑仍在懷疑那個身影時,奈美已經踮起腳尖吻了自己的臉頰。俊傑完全來不及反應,只是看著奈美興奮得帶著小跳步走上了樓梯,他追上奈美的身影,很想和她解釋清楚,但又怕對方因而傷心失望。
最後還是選擇沉默。看著文斯的空位,俊傑後悔答應奈美的要求。可是世上惚恍很多事早已被寫好,每一個決定,都恍惚不是由自己決定。要不是今天遇上了壞車,要不是今天選擇接受了奈美的好意,要不是要答謝對方的幫忙……原來人生很多事都不是自己可以下決定的,每一個決定都似是被寫好。這可以歸咎於命運的冥冥之中嗎﹖
自己該如何彌補這個錯誤的決定﹖還是本來,上天早已安排自己,必須要經歷這個決定﹖
他很想跟文斯道歉,很想跟她說,班級上的傳聞是真的,很想跟她說,就算答應了奈美,但妳還是在心中,是首要的位置……
俊傑看著接近時間的逼近,座位仍然懸空,內心默默祈求著她的回來。
12.3 表白
文斯看著決定的答案,逐步接近,她閃過推倒自己的選擇,倒不如奮不顧身地跟奈美拼過你死我活……這個選擇,都不過是用來刺激俊傑、都不過是用來對自己不夠勇敢的報復。
「斯,怎麼一個人來了﹖」權師兄上前跟柏然打了招呼,拍拍文斯的肩。
「你上次不是說,要跟我一起來的嗎﹖」文斯拉著權師兄的手﹕「你這麼晚才來,我跟柏然都喝完了。」
「你知道我要教班嘛……」權師兄看著文斯拉著自己的手,不明所以,想推卻又怕她生氣。
「你還是送她回去吧,她剛剛喝到醉醺醺的,現在才清醒點。」柏然打破了他們的對話,即使他擔心文斯將失敗於這場對自己進行的一連串報復,但只能看著無法阻止。
「回去吧!」文斯從酒吧椅下來,跟柏然道別。她挽著權師兄的手臂,沿路走到碼頭。
權師兄感覺到文斯今天恍惚變成了另一個人,一個熱情又主動的女生,是她還未酒醒﹖還是她受到什麼刺激﹖權師兄再沒有問文斯發生什麼事,因為他知道無論如何追問,她都只會說沒事。自己只能站在她身旁,靜靜的陪伴著。
「你是不是喜歡我﹖」文斯挑望無盡的山海,問。
權師兄被文斯的說話唬住了,他不敢直視自己對她的那份心意,更不用說跟她表白。
「怎麼啦﹖你以為我不知道﹖」海風吹起文斯的頭髮,漸長的髮在空中飄逸著。
「你怎麼知道的﹖」權師兄看著她的側臉問。
「我猜到的。」文斯亂扯的,不用猜也體會到吧﹖文斯只是輕輕的把頭髮勾在耳背後,可是沒有太大作用。
權師兄只是嗯嗯了一聲,沒有回答。他以為文斯不會察覺,他以為她只當作自己是兄長的替代,他以為只有俊傑才能攻球她的盔甲。因此從來沒有計劃過表白的場地,沒有整理過表白的內容,如今忽爾被她追問,內心的緊張和抖震,難以把說話吐出。
「你……你和俊傑不是已經……一起了嗎﹖」權師兄回想起當日他看到的事實。
「沒有。我只當他是朋友,是兄弟而已。」文斯截釘切鐵的說。謊話只要說夠100遍,就會變成令人信服的事實,她決定嘗試把這個句子用倔強、決絕、截釘切鐵的口吻在話語間、在心坎重複一百遍,讓自己相信,讓自己不要再痛下去。
「但我親眼看著你們……」
「我們什麼都沒有發生。」文斯打斷權師兄的說話,倔強的說﹕「現在我是在問你,你答我的問題沒有﹖」文斯一直等待,等待他向自己表白的機會,可是對方似乎沒有意欲要向自己說真心說話。
「你酒氣還未散嗎﹖」權師兄不斷尋找別的話題轉移視線,讓文斯感到很沒趣。
文斯生氣得獨個兒加快腳步地遠去,權師兄追上前捉著她的手,猶豫沉默半晌。
「對不起。」
「就這樣﹖」
「原諒我真的不會說話……我害怕會失去你……」權師兄把文斯緊緊的抱入擁中。
「對不起。」文斯抱著權師兄的背,內心還有糾結,自己真的喜歡他嗎﹖還是不過是把他當作是報復的工具﹖還是不過是把他當作止痛藥緩和內心的痛楚﹖
一切都沒有答案。文斯本來決定加入田徑隊、甚至決定選擇權師兄,都不過是對某人的報復行為,一切基於憤怒、衝動、不理性。但看著權師兄對自己的著緊、關心、擔憂……也許他沒有他的細心,但他已經用盡了自己最大的努力。
一直以為自己不該被愛,也許不過是不該被某人憐愛。
難得被愛,又為何要躲避﹖
「傻妹。」權師兄親吻了她的額。
文斯內心泛起漣漪,她決定珍惜這份愛。
12.4 風暴
渡輪駛出大海,漆黑的大海與天空連成一片,看不到深處,猜不到航線。權師兄看著在旁的文斯,即使她緊抱自己的手臂依偎著,卻感覺到她被漆黑吞噬。她那放空的目光與沉默不語,代表著她猜不透的內心中隱藏的秘密。每個人都有著他的秘密,如同自己的愛本來也只是秘密。
文斯挽著權師兄的手,卻一直掛念今天跟俊傑的對話。
—
文斯在班主任已經踏進課室時才返到自己的座位,班主任只是瞄了她一眼,沒有多說什麼,又繼續發表那些關於中學生不該什麼什麼的「偉論」。俊傑看著文斯穿了體育裝,對於剛才疑似看到的身影,放下心頭大石,都不過是認錯了人。
只是他一直看著文斯,感覺到她有些不妥,但又說不出什麼問題。
直到小息,俊傑襯文斯還沒離開座位,立即問道﹕「今天幹麼穿運動衫﹖都沒有體育課……」
「所以沒有體育課就不能穿運動衫﹖」文斯對俊傑的傷心,早已變成滿肚子的怒火。
「也不是這個意思……」
「你平日很少遲到的,真的沒有事吧﹖」
「我沒有遲到,只是跟了田徑隊那邊開會。」
「沒聽你提及田徑隊﹖」
「是啊,剛剛他們的隊長邀了我加入。」
「那個鄰班的田徑隊隊長﹖你還是小心點,聞說他很會玩弄女生的。」
文斯沒有作聲,她內心很想衝口而出地質問俊傑,為什麼又不小心奈美這個很會放電的女生﹖
「你什麼時侯練習﹖我還是在旁看著比較好。」
「我的事你還是別管比較好!」文斯站起來,盡量壓制自己的情緒,她只想冷靜自己,衝出課室。
「我怎可以不管你的事呢﹖」俊傑追了出外,在學校的走廊中拉住了文斯的手。文斯很討厭在這眾目睽睽之下成為焦點,她愈是用力甩開俊傑的手,俊傑卻愈握得大力,讓她感到痛楚。
「你憑什麼管我﹖管我跟誰在一起﹖」文斯既然無法放開俊傑的手,便使盡混身的力氣,拉到他到走廊的未端,人流較少的位置。
「我們是好兄弟嘛,我總不能看著自己的朋友受傷害的。」俊傑恨不得把文斯抱住,恨不得只用一句「我喜歡你」總括所有爭執。但對於文斯而言,俊傑才是對自己最大的傷害。她矋眼看著俊傑,那倔強的眼神下,流下了一顆淚。
既然你能把我重傷,還談什麼保護﹖
反正在你心中,我都不過是你的好兄弟而已。
昨天的事,不過是一場誤會。
俊傑看著文斯的眼淚,鬆開了手。文斯搓揉發紅的前臂,她只想蹲在地上痛哭,可是這裡不是拳館,這裡無法讓她排解和宣洩。
「馬俊傑,你也懂得說,我們是兄弟。」文斯昂頭,抽了鼻子﹕「所以你不是該為我加入田徑隊而高興的嗎﹖」說罷,文斯用手掌擦過雙頰,遺留修長的剪影。俊傑看著文斯的背影,他猜不透文斯到底在鬧什麼情緒,難道就算作為朋友,就不能關心她、擔心她嗎﹖
文斯知道自己是無理取鬧,但要不是看到那個畫面,也許文斯不會繞路而行,不會碰上田徑隊隊長,不會因為憤怒而答應對方的邀請,不會因此去了健身室做些數據記錄,不會和他們開會計算學界比賽的數據,不會遲了返回課室,不會跟俊傑吵架,不會和權師兄走在一圯。這是所謂的蝴蝶效應,一連串的不可收拾,一連串無可挽回的局面。
文斯看著電話的訊息上的道歉,可惜一切已經太遲。
此際誰向誰道歉,也無法阻止風暴摧毀一切。
「對不起。」俊傑在電話的訊息上寫著,還加了一個可愛道歉的小公仔貼紙。
「我說對不起才對,我不該發你脾氣的。」文斯回覆。
「你在拳館﹖」
「我和權師兄出去了。」
「還打算找你吃宵夜。」
「這陣子要訓練,陪不到你了。」文斯知道,她刻意加入田徑隊,就是因為訓練時間長,可以避開俊傑。即使內心有多麼渴望見面,但只能壓抑自己的情感,自己一廂情願的情感。寧願把感情轉移到他人身上,用大量的訓練、溫習、生活……麻目自己,起碼不會再有多餘時間靜下來掛念。
文斯沒有再回應俊傑,她的內心告訴自己,是時侯放下了,於是把手機交了給權師兄保管。
「誰這麼晚找你﹖」
「沒什麼,田徑隊的人而已。」
「你加入了田徑隊﹖沒聽你提起。」
「今早才加入的,加入了長跑項目。」
「要我幫你加操嗎﹖」
「不用了,都不是你的強項。」
「放假陪你做長課﹖」
「學界的長跑都不過是3公里5公里,又不是跑馬拉松。我跟學校練習就好了。你替我專心教拳吧!」
「好吧,你的腳才康復不久,自己小心點吧!」權師兄說罷,偷吻了文斯的臉,文斯臉上展露了可愛的笑容。但他早已猜到只有誰能讓文斯失落、傷心,選擇逃避,他不明白為何要說謊,他內心害怕,害怕文斯對自己根本不是真正的愛,害怕自己只是她的避風港而已。
權師兄相信現在的文斯不過是遇上風暴而無法航行。
當外面的世界風平浪靜,陽光明媚時,她隨時揚帆出海,尋覓最終的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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