標題是薛之謙『病態』這首歌的歌詞。是這座城市,也是這片土地上的每一個城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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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到大陸工作第七個年頭了,這段折返跑的日子,兜兜轉轉的,卻是在今年最感深刻。感到深刻的無力。
北京這座城市在二十大前一個月,還沒有如其他二線城市般,街頭紅紅火火,鋪陳滿檔的頌揚掛幅,但氣氛的緊張是生活裡感受得到的。
我和搭擋及早就不出京出差,安分守己的讓自己當『安全的人』,日子如常的做核酸,卻沒想到一切的謹慎,敗也核酸。
準備進到媒體閉環酒店的那個早上,我們都收到了疫調簡訊。聲稱大數據分析你可能到訪過國瑞購物中心,要你先原地不動,向社區報備等待指示。這封簡訊讓我心頭一驚,卻也深知不好的預感不是預感,接下來無論如何我們都不會好過。
果不其然,手機開始忙碌的響起,派出所的公安、金融街的街道辦、連單位都沒報的各種疫調電話,紛至沓來。基本的個人訊息詢問完,沒有一通電話告訴你該怎麼做,『一切等社區通知』『妳可以行動,但有什麼後果要自負法律責任』。
我從微博上拼湊資訊,才知道對街的大型商場國瑞城,有五個清潔人員陽性了。前一晚商場及其周邊已經被封鎖,疫調大數據鎖定的是,10月8日~10月12日進過、路過,靠近過商場的所有人。
意思就是即使你沒掃碼入內,或在附近任何一個地點掃過碼,單純只是在旁邊公車站搭車,在附近停車,手機訊號判定你曾經呼吸過那附近的空氣,你就是封控對象。
而我跟搭擋,9號那日中午,到國瑞城商場旁的商場,吃了一頓午餐,然後在外邊的核酸站做了核酸。
『應該不會這麼誇張吧』當時我還試圖讓自己僥倖一點的想。於是和搭擋拖著行李先到了閉環酒店,我們的健康碼依舊正常,但心照不宣的忐忑,是一路上假裝淡定的不說話。
進到酒店後,到了傍晚,就接到社區的電話,『我不想聽妳有沒有進過商場,總之大數據說妳有問題就是有問題,立刻居家隔離7天加3天健康監測』。當下,我知道自己二十大的採訪,已經結束了。
但按照判斷,沒有比在閉環內隔離更安全的事了,總不能那麼快放棄吧,於是我試圖為自己和搭擋多爭取一點機會。在和國台辦以及社區溝通的過程裡,我的內心有無數次崩潰,但即便崩潰也得考慮後果。
這樣的我算是懂事還是無能為力呢,我至今沒有解。
最後我和搭擋被趕出了閉環的酒店,拖著行李回到宿舍,開始居家隔離。回程的路上,我們尋思想囤點菜,發現附近幾家超市在外賣系統上已經無法使用,顯然,如我們這般瞬間失去自由的鄰居們,不在少數。
上網搜了一下其他人的情況,無不是哭天喊地的。有人十天前去商場一樓店家買杯奶茶,居家隔離7天。有人三天前搭公車經過,居家隔離10天。更有甚者,到了確診者打掃衛生的樓層吃飯,甚至僅僅只是路過,一個個連夜被帶去集中隔離。
『之前是厭倦了和疫情的反覆拉扯,這次是驚慌演變的憤怒,辦公室一半的人因為各類彈窗問題四散東西』『工作生活已經夠有壓力了,還加碼,沒完沒了,免責工作就是無序加碼嗎』『一年365天,我有300天都在給防疫相關單位打電話』
看別人苦,我沒有憐憫之心,受害者心態之外,我覺得這一切更多的是人們的咎由自取。
當晚,房門就貼了封條,還有通知你違法離開就拉去集中隔離的通知書。
漫長的打電話人生從隔天醒來後展開,無時無刻都在打社區街道辦電話,畢竟隔離到什麼時候,怎麼解隔離,怎麼核酸,這些答案我們通通不知道。上百通都沒有接,其他台辦單位也只會跟妳說『哎呀他們忙,妳繼續聯絡哈』
直到晚上我輾轉進入一個社區微信群,才知道原來社區有上百人都被隔離呢。整個群日夜都是疑惑、抱怨、求助的聲音。所謂的社區工作人員,基本上盡力「忽視」這些訊息,讓整個悲憤的情況更變本加厲。
過了好多天,我解隔了,但搭擋因為多去了一趟鄰近的超市,被判定為密切接觸者,延長了隔離的時間。
而我因為必須再健康監測3天,還是進不去新聞中心的閉環。寫這篇文章的時候,二十大已經開始,但還未結束。我不知道自己接下來還會不會遇到任何,隨時要你就地靜默的「意外」,我不敢想,但我知道我活在這樣的恐懼中。
踏出房門,戰戰兢兢去做核酸的路上,我把手機調整成飛航模式,打消了進去喜歡的麵包店買一串吐司的念頭,克制了去麥當勞買個派分享給搭檔的想法,耳機裡播放的是薛之謙的病態。
等待 失重的時代墜落下來
在末日的午後 百無聊賴
斑駁的黑白 複製病態
蒸發稀薄的愛
當生活被惡狠狠的剝奪自由,無序摧毀,以清零之大義堵你的嘴,搧你的臉,你怎麼還能在解封後張嘴笑著為施虐者,鼓掌叫好,說聲感激呢。
然而大禮堂裡的人們,正自得其樂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