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鹿說:背景架空,輕鬆看文,不固定連載。
「陳遠期司長,您還有話要吩咐我嗎?」她說。
八年來,這是他們之間說過最多的一句話。
在三個月前的石山街口,在三年前的紹安橋下,還有八年前的護柳巷弄。
「我常常在想,是不是我不懂你所想要的究竟是什麼,所以我才始終走在與你不同的道路上。」她緊貼著槍口,眼神變得鋒利。
陳遠期手扣著槍閥,微微顫抖。
他的呼吸紊亂,壓著氣息道:「妳知不知道自己在說些什麼?」
陳夏緩緩抬手,握住他因驚惶而顫動的槍身。
「你想要的,不是掃蕩毒、賭、黃,而是擊垮白崎,」她一頓,深深地望進他的眼底:「更準確地說,是弄死凌家。」
「二十四年前,凌啟方以林庭溫脅迫你,戒護他的長子凌商和七十億價值的紫鳳靈。你顧慮林庭溫是你的枕邊人,擔憂她與當時的司長趙晚家掛勾,透露你多年來不法的證據,所以你先假意答應他的要求,讓他把林庭溫送回到你身邊,」
她深吸一口氣,成團的白煙隨著她的話語飄散在他們之間。
「然後,你殺了她。」
她氣若游絲,卻仍用盡全力,一字一句道:「就在鳳川,在你們一起生活過的家中,當著一個孩子的面。」
陳遠期眼底血絲遍布,因激動與恐懼而生了濕意,他的雙手瘋狂顫抖,幾乎無法掌控手中的槍。
他看著眼前的人,身影與林庭溫重疊交錯。
她扣著槍口,頂了頂自己的腦門,說:「記得嗎?」
「就從這裡,一槍。」
陳遠期再也無法控制住那份無來由的心慌,他近乎發狂地吼道:「別說了!」
「你殺了她一個人,就能隻手遮天是嗎?」
陳夏問:「你現在又要為了誰,再讓一個打從心底相信你的人去死?」
陳遠期死死地看著她,遲遲無法說話。
陳夏抽出手,從懷中掏出一張信紙。
她說:「我想,你一定不知道為什麼在她死了之後,趙晚家就薦請你升為新任司長。」
她攤開那張已經泛黃的信件,說道:「有一種情感,它脆弱,卻又沉重得令人心痛。」
“真希望我的孩子平安長大,如果她能永遠快樂,寧可是我承受這樣的不公。”
她緩緩地輕吐出一口氣:「“我可以為了你所說的正義而坦然承受報應。”」
「這是……庭溫?」
陳遠期有片刻怔愣,聲音不自覺地發顫。
陳夏抬眸看他一眼,輕輕地點了點頭。
她將信紙收折整齊,如珍寶般地攥於掌心。
陳遠期眉心一跳,問道:「妳……都知道了?」
陳夏看著他,淡道:「自始至終,她都不是你的人。」
「你對於凌啟方而言,是交易的目標。而她,就是這場博弈的籌碼。」
陳夏眼底酸澀,她低下頭,復又笑出聲:「可笑的是,本該裝死的籌碼生了私心,最終給她帶來枉死的結局。」
陳遠期渾身失了氣力,手中的武器已緩緩落下。
陳夏直視他的眉心,向前又走近兩步。
他看見她的瞳孔是淡淡的灰色。
曾經,他在梳妝台前為林庭溫畫眉,他笑道,原來妳的眼睛是灰色的。
陳夏踮起腳,有些不穩,她輕搭著陳遠期的肩,貼著他耳畔,輕聲問:「我真好奇,你這樣看著我的臉,難道從來沒有一絲愧疚嗎?」
他側過頭,卻生生又閉上眼。
陳夏抽回身,久久不語。
她看向他身後的一眾警察,那之中,有她曾經的同僚和朋友。
他們一起在審訊室裡偵訊過共同的敵人,一起在巷弄中為捉捕逃犯衝鋒陷陣,即使頭破血流也毫不在乎。
後來,她不是陳夏的那幾年。
她變成審訊室裡的那個敵人,一身黑衣,總是在躲避查緝,怕組織懷疑自己的能力而失去信任,不能受傷,也不敢流淚。
現在,他們看著她的眼神,有不解,有憤恨,更多的是無邊的敵意。
陳夏仰起頭,山裡的日光比平地更早消逝。
她瞇著眼,大雪敲擊著她枯槁的面容。
“但我也是個自私的人,
總有一天,她必須知道自己為了什麼而活著,她的性命應當交託在自己手中,而非任何人。我好像可以預見那一天,上天必定要讓你們迎來對立的局面,而我相信因果終有報,你會知道該怎麼抉擇。”
陳夏閉上眼睛,雪水融於眼角,無聲落下。
“我這樣的人,這輩子活在別人的算計裡,輸贏從來都不是我的。最後這場賽局,我要拿自己賭一賭。”
陳夏將信紙放回口袋,面上平靜:「給唐慶一條生路,」
她偏頭看著陳遠期,道:「因為你擁有的一切,都是她給的。」
她凝視著他,說:「那個孩子,流淌著她的生命。」
陳遠期站在原地,他知道她是什麼意思。
可是下一秒,他彷彿被定住一般,眼前的景象佔據他所有視野,即使夢醒,都未曾消散。
(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