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提時候,家裡最大的娛樂活動是看錄影帶。每逢周末時刻,總是全家晃到社區的出租店,挑選幾部錄影帶,通常是美國好萊塢的院線片,偶爾是些歐洲冷門的藝術片或是古典音樂演奏會。就這樣,全家在晚餐飯後,像是辛普森家庭片頭那般,坐在電視機前面度過。
小時候因為父母工作忙無暇照顧,記得放學後,除了跟同個路隊同學到民生東路上的麥當勞要冰水,不然就是到三角窗的雜貨店買零嘴外,他回到家就是打開廣播,看著散落在房間的漢聲小百科跟中國民間故事,一邊聽台北愛樂,一邊寫作業,等家人回來做晚餐。
那時候應該是史匹柏跟魔幻光影最鼎盛的時代,童年記憶充滿著侏儸紀公園、虎克船長、回到未來的科幻片。母親總覺得美國電影很暴力,記得某次周末看的是機器戰警,看到血肉模糊的畫面,她立刻把孩子的眼睛蒙了起來。那時候年紀小,不知道什麼是恐怖。如果是跟母親去租片子,她挑的多是吉卜力工作室的日本動畫,所以是龍貓、魔女宅急便、風之谷之類的,和緩一下。
媒體科技隨著時間推移,家裡的大眾媒體娛樂也從看錄影帶,變成看 VCD、看 DVD。記得是小學的時候,是大補帖的時代。父親會從同事那邊借來光碟,周末家裡就播著卡拉揚、巴倫波因、杜普蕾,還是杜蘭朵、塞爾維亞理髮師等義大利歌劇,偶爾也出現黃河大合唱跟十面埋伏,還是李泰祥的交響世紀。小時候懵懵懂懂,似乎對廣義的古典音樂有了初步的印象。那時候也很流行電影大師的全集,黑澤明、小津安二郎、柯波拉,也成了家裡周末的娛樂消遣片單。記得有次班上來了個東京來的轉學生,從小就是怪人的他,就主動攀談,用破破的英文說他很喜歡七武士跟夢。語畢,那個日本同學對他露出一副你是在講什麼的表情。
到了小學的中高年級,台北小孩紛紛開始學英文,與其說是競爭,倒不如說是流行。那是 ICRT 伴隨讀書的片刻,記得午休時候會去學校的圖書館讀 China Post,然後被導師問說不休息在這邊幹嘛,然後就不理他走了。那時候班上同學流行的是廣嗨跟 J-Pop,才藝表演會全班跳頭髮亂了。不過,那也是 MTV 的時代,記得下課回到家打開電視,看到幾個壯漢唱 du, du hast, du hast mich,這應該才是他最早學到的德語吧。
想到這裡,儘管家裡的文化資本並不算豐富,而父母總是用他們能夠理解的方式,用身教擠出最多的資源,用大眾媒體教養他的世界觀跟文化認識。在那波現代化浪潮的台灣社會,也是他的童年時光,他在教室裡學著如何成為一個「堂堂正正的中國人」外,也同時耳濡目染地學習著所謂西洋跟東洋文化─至少是大眾文化的。而千禧年前後台灣意識走入教育體制,跟網路時代帶來的訊息管道爆炸,對一個中學生的影響是什麼,又是另外一段故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