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空之中,莫不俊斜靠在機關鳶上,手撐著頭俯視著地面草木、山石、川河或者各種動物所發出的,五顏六色的靈氣熒光,面無表情的讚嘆道:「這片大陸果真是充滿著靈氣啊。不過那兩片是什麼鬼?」
他轉頭看著極遠方兩處天空,其中一處閃電密佈、高頻連發;透過電光閃動照耀,可以看到其上層層疊疊的烏雲,從其轉動的速度看來應該裡面風速相當高,雖然就風勢外觀不比藍星上的龍捲風,但在那雷瀑之下,恐怕藍星的高樓大廈是沒有抵抗能力的。
「不知這個世界的人如何應付?」說真的,不俊完全無法想像在裡面有一丁點生存的可能。
第一處乃自然偉力,雖然是人不可抗的力量但還在他的理解範疇,可這第二處他就真的看不懂了。數道在月光朦朧下顯得比黑夜更漆黑的「真.頂天立地」的巍峨人影在天地盡頭處昂然挺立,其巨大就連雲層也只到那些身影的胸口,就不知道雲層之上是怎麼個樣子?
「囊甲釦蕾襪?」這是什麼鬼東西?莫不俊碎念著。
他很想上去看看,但這世界的雲層奇厚無比,別說雲中還分數層自然形成的危險帶,這都是他目前的實力無法突破的難關,例如最下方的「風刃層」就可以將他千刀萬剮了,更不用說往上了。
果然夜晚跟白天就是不同,至少他以往從沒在鄉外看到類似的情景。
「嗯,不過看來都離我很遠,應該沒關係…吧?」
莫不俊繼續操縱機關鳶往祕密基地山頭飛去,夜晚入秋的風襲來,讓他略感冷意。突然他驚覺不對,以他們練武之人的身體,是不會對些許涼風而身體發冷的,於是他默默觀察四周。
起霧了,黑色的霧。
「又是白天沒見過的玩意!」
置身霧中,他散發出一半念力在周圍三公尺保持警戒,剩下一半包覆跟強化身體,避免黑霧直接跟他接觸。不知是否念能的效果,總之這黑色的霧看起來除了干擾視線外,對他和機關鳶都沒什麼影響。但他仍然不敢撤掉念能,畢竟他真的不知道這黑霧又是什麼奇異。
「一個夜晚可以見識三個奇景,只能說這世界的夜晚真的很奇妙。」
才這麼想,他突然感知身後有什麼東西出現了,於是他急忙轉身跳到機關鳶前端鳥首上,看見原本的座位後面有道濃厚的黑霧凝聚,慢慢化成人影。
「呃…這又是什麼鬼?」
黑霧雖然化出人型卻無五官,圓圓的頭顱、線條不明的身軀,還有未顯化手掌、腳掌的四肢。然而,頭顱黑霧中露出一絲縫隙,漸漸擴大變成了一個穿透頭顱空洞,他笑了。
著善者不來、來者不善,而且從身後而非自己面前浮現這點,他不認為這家伙是來交朋友的。於是莫不俊從懷中取出如他手掌大的一顆木球,按下其上的按鈕後渡上內力朝這黑影一擲,但木球卻直直的穿透過去,隨後才在四周瀰漫的黑霧中爆炸。
顯得黯淡的火光、輕微的爆炸聲響,不俊剛才的試探得到兩個結論。一是從方才木球直接穿透這道人影看來,他不懼物理攻擊;二是周圍的黑霧在物理性質上看起來並沒什麼特別,至少沒有他想像中的吞噬聲光的效果。
看著笑容隨著其得意忘形而擴大的黑霧人影,莫不俊迅速決定了。
「唔…還是直接用念力試試吧…」
他抬起左手五指箕張,接著緊緊一握。人影的笑容隨著身形開始扭曲,反抗的力量從念能的波動傳到指尖:「哼,豈能讓你就這樣走了?」
莫不俊將念能包裹住這道人影,不斷出力壓縮、再壓縮,人影不斷掙扎而變形,但卻始終破不開念能力量,最後失去人形,被壓縮還原成一顆直徑五公分的黑霧球,飄到莫不俊眼前。
他從懷裡掏出一張簡易的火焰符籙,輸入法力生成靈氣火焰,然後讓覆蓋在黑霧球上的念力露出一絲縫隙,黑霧趁虛而出,然而莫不俊將靈氣火焰往黑霧燒去,逃出的一縷黑霧便在滋滋作響中被燃燒殆盡,於是黑霧不再逃逸,而是縮回了球裡。
「嗯,看來靈氣是有效的。不過一張符籙才能燒掉這麼一點黑霧,以我現在的法力上限是不夠的。」
於是莫不俊恢復了念力的覆蓋,只是又取出了幾張符籙貼在這顆黑霧球上權當封印,最後將「紙球」收進了懷裡。其實他很想找個容器裝這團封印後的黑霧球,但沒辦法,他可沒有四次元空間口袋,可以隨身攜帶這麼多道具,剛才那顆小木球(炸彈)已經是他隨身物品的極限了;雖說這顆木球只是他練習機關到一半隨手放到懷裡的。
「以防萬一,看來以後外出要帶個輕便的背包裝些道具,不然就要隨身攜帶機關箱了。」
黑霧在人影被「收拾」慢慢散去,莫不俊心裡默想:「難道這些黑霧是有意識的?不然怎麼還會選擇『撤退(?)』?這到底是什麼?難道就是那說不清…道不明…」
回到座位,莫不俊辨明方向,再次往祕密基地飛去,不一會就看到了山崖上那處的山洞和平台,但此時畫面太美,讓他有些不好直視—小喵正和一隻母喵滾床單呢。(也許說滾草皮比較正確?)
看到莫不俊乘著機關鳶降落,小喵和母喵立即分開,然後母喵嚶嚀一聲便跑掉了。小喵尷尬的拍了拍身體上的灰塵,來到他身旁道:「大人,您怎麼會在夜晚出門呢?難道您不知道夜晚有多危險嗎?」
嗯,原來對魔獸來說夜晚也是很危險的,也許這是世界共識?但這又有個問題了,小喵他們這些魔獸並沒有結界庇護,他們又是怎麼在此等荒郊野外度過夜晚生存的?
於是莫不俊摸著下巴饒有興趣的看著小喵問道:「你鼻青臉腫的是怎麼回事?辦事太激烈被母老虎打的?」
小喵瞬間尷尬了一下,但很快被恐懼取代,他著急道:「說到這傷我才想起來,大人快走,前幾天突然來了個狠角色佔地為王,號稱這方圓數里都是他的,我就是不服被牠給打的。牠對魔獸還算手下留情,但對人類恐怕就不會了!」
不俊正想要小喵冷靜,好問清對方的實力,但此時一陣駭人的神識掃過山頭,這可怕的精神觸感,讓他想起副院長的示範…
三花境?二階魔獸?
「小友既然造訪,可願意來和老蛇聊聊?」
雖然對方語氣和善,莫不俊仍然相當猶豫,畢竟這可是堪比三花的魔獸,若真去了生死可就掌握在對方手上了。
「請放心,此地仍然算是人類勢力範圍,老蛇還不想無緣無故弄死一顆人族小苗子後被盯上。」
莫不俊產生了一股強烈想去見對方的衝動,然而他立刻冷靜下來,心道:「好險念能也有保護腦部的效果,剛才我是被那老蛇給魅惑了嗎?否則怎會有如此的精神波動?」
不過,冷靜下來後他也想通了,若對方真要對他不利,去不去都不能改變什麼,於是他抱拳道:「那就打擾前輩了。」
「順著我的氣息而來吧。」
莫不俊依照老蛇所說,尋著牠的靈壓波動,施展輕功下了山,然後又跑了數公里才見到這條「老蛇」。
水桶粗的蛇身盤轉纏繞、漂浮滯空,碩大的蛇首瞇著眼從中微微抬起,沐浴著的月光映照得其紫色蛇軀和青斑如紫水晶和翡翠交錯般熠熠生光。
莫不俊心裡暗道了聲:「好一條氣質非凡、風度翩翩的蛇怪。」接著他抱拳一禮道:「墨家子弟莫不俊,拜見前輩。」
那老蛇由上至下毫無動靜,卻是有聲音直達不俊腦內道:「小友如此年紀、修為,居然敢孤身離開結界,夜遊山水,真不知該說小友藝高人膽大,還是不知死活?」
莫不俊知道這並不是真的有聲音,而是老蛇透過神識直接和他溝通,但他可沒有這能力,於是只能開口道:「是小子託大了,今夜一遊,方知這個世界美麗的面紗下暗藏諸多玄機,也才知道未曾見過世面的自己有如坐井觀天。」
「哦?此話怎講?」老蛇依舊以神識和莫不俊交流。
「就拿今晚來說,小子不過出了結界不到十分鐘,便看到了三大奇景。」
「嘿…瞧你口花花的,老蛇也不禁好奇你究竟看到了些什麼?」
莫不俊道:「第一個是可怕的暴風閃電,遠遠看著便能讓人頭皮發麻,渾身起雞皮疙瘩。」
「嗯…這是大陸常見的自然現象,由其高聳的雲層、生人止步的聲勢而被命名為『雲棧驚蟄』,其實隨時隨地都在發生,但白天因為日光的關係較看不出來罷了。」
莫不俊點頭道:「原來如此。第二景是彷似在世界盡頭處貫穿天地的亙古巨人,就不知其全貌到底有多巨大。」
「嗯?」
老蛇聽到這話倒是沉吟了一下,首次有了動作。其蛇首轉向莫不俊,眼睛緩緩睜開,在其金橙豔麗的雙目直視中,莫不俊有一瞬間覺得自己彷彿置身於「天地玄黃、宇宙洪荒」,這讓莫不俊回神後不禁暗道:好個邪氣的眼睛。
「沒想到這只有「有緣人」才能得見的絕景—『天涯海角』的『巨偶兵』也被你碰見了…」
老蛇雖然口吐蛇信,但話語依然是用神識傳達,而從牠訝異的語句中,莫不俊疑惑道:「莫非這有什麼特殊說法?」
「天涯海角…是個特殊的小世界,並不在你理解的世界位面中,而巨偶兵是在該界中一隅生活的強大物種。傳說當時空產生異變時,在類似海市蜃樓的原理下,其空間的一部分會投影在此界之中,只有極特殊跟短暫的角度和時間才能看到,例如蛇某今晚在這裡卻從未見到,但你卻見到了,不知道該說你運氣好,還是運氣不好。」
「為什麼還有運氣好壞之分?」
「既然是時空產生異變的絕景,那麼這份投影便帶有著跟其異變原因相關的因果,而你既然看到,便入了因果。是福,那麼你便是幸運之子;是禍,那你就是應劫之人。」
「……」
莫不俊徹底無語了,躺在機關鳶上路過也能中槍,真「女子」個他「女良」的因果。
「你也不用太擔心,無論這因果好壞,總不會在你現在這小小武者階段就應驗,冥冥之中自有…呃…冥冥天意。」
「……」
「別想太多,你的人生才剛開始,一切有如白紙般未知,說多想多都沒用,隨著你修為跟閱歷提昇,才會感受到我所說的,對於因果來說,你的舉動才有意義。」
好吧,莫不俊其實已經無法理解老蛇在說什麼。不過他對於結論深有同感的點頭,不要多想,一切照舊。
「連天涯海角跟巨偶兵的投影都被你看到了,我倒是好奇你第三景又看到了什麼?」
「我看到了一陣黑霧。」
「嗯?」
「用說的不如用看的。」
於是莫不俊從懷裡掏出那符籙包住的紙球,撕開一角,一陣黑色煙霧立刻竄出,於是莫不俊立刻再把符籙還原,阻擋黑霧釋放。
看到這團黑霧後,老蛇反倒是沉默下來,靜靜看著莫不俊。
過了一會,莫不俊被盯得有點尷尬下,不禁問道:「前輩?」
老蛇卻是嘿嘿笑了聲道:「小子,你居然還活著,好本事!」